铁血忠魂:袁崇焕蚀骨焚天袁崇焕努尔哈赤全文免费阅读无弹窗大结局_(铁血忠魂:袁崇焕蚀骨焚天)袁崇焕努尔哈赤最新章节列表笔趣阁(铁血忠魂:袁崇焕蚀骨焚天)

铁血忠魂:袁崇焕蚀骨焚天 第16章在线阅读

更新时间:2025-07-15

>>>>《铁血忠魂:袁崇焕蚀骨焚天》 在线阅读<<<<



《铁血忠魂:袁崇焕蚀骨焚天》小说简介

主角是袁崇焕努尔哈赤的精选小说推荐《铁血忠魂:袁崇焕蚀骨焚天》,小说作者是“用户45501316”,书中精彩内容是:虎目圆睁,死死瞪着袁崇焕挺立在土台上的背影,那眼神里充满了被愚弄的暴怒、被推向绝境的憋屈,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吼不出来。程本直早已瘫软在地,靠着冰冷的墙根,脸色惨白如纸,眼神涣散,嘴唇哆嗦着,仿佛灵魂已离体而去。那卷明黄的圣旨被他死死抱在...

《铁血忠魂:袁崇焕蚀骨焚天》免费试读


死寂,如同冻结万年的冰层,沉重地压在洞穴的每一个角落。

火堆艰难地燃烧着,劈啪作响,勉强对抗着从洞口缝隙钻入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凛冽寒意。微弱跳动的火焰在朱梅惨白如纸的脸上投下颤动的阴影,那双曾经明亮锐利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底的空洞和深陷的、被至亲背叛撕裂的痛楚。他看着何伯掌中那块狰狞的狼头牌,看着那幽绿眼珠折射出的、无声而恶毒的嘲笑,咽喉像是被无形的烙铁烫穿,每一个字都被灼烧成痛苦的灰烬。

何伯攥着木牌的手青筋暴突,指节发出咯咯的渗人声响。他没有再追问朱梅,冰冷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洞内幸存者那一张张麻木、惊惧、同样写着不可置信的脸。疑问已无需答案,这块写着建虏屠岛密令的木牌出现在“全军覆没”的王守义“死里逃生”的第二天,出现在他爬回的断崖礁石之下,还被小心地用油布石头压藏……背叛,是唯一的答案。冰冷的毒蛇,早已噬穿了觉华岛的铁壁铜墙!

“收拾!”何伯炸雷般的声音骤然撕裂凝固的寂静,每一个字都像冰坨砸在冻土上,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不容任何一丝犹疑与悲愤停留。“能动嘅!带上刀枪棍棒!带唔走嘅!就地埋掉!半炷香!半炷香之后!走!”

命令如同冰锥刺入骨髓,瞬间惊醒了所有人!朱梅猛地一个激灵,从巨大的精神冲击中挣脱出来,求生的本能压过了背叛带来的痛苦。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身,嘶哑着低吼:“快!按何老吩咐!动起来!”

麻木的幸存者们像被鞭子抽醒的木偶,机械地、争分夺秒地行动起来。有人扑向火堆旁零星的几件破旧兵器,有人手忙脚乱地将能找到的所有布条、破毡、甚至烧酒塞进怀里。程本直则连滚带爬地回到担架边,不顾自己几乎冻僵的身体,用双手紧紧捂住袁崇焕心口的位置,感受着那微弱得几乎随时消散的起伏,口中语无伦次地念叨着:“道台……撑住……撑住啊……热气……不能散……”他撕下自己最里层尚算完整的、带着些许体温的衣襟,笨拙而小心地缠裹在袁崇焕冰冷的脖颈和头部,试图锁住那游丝般的生命之火。

何伯半跪在担架旁,再次用他那粗糙如老树皮的手指探向袁崇焕颈侧。脉搏微弱飘忽,每一次艰难的搏动都显得异常宝贵。他目光扫过程本直青紫颤抖的嘴唇和冻僵的双手,猛地低喝道:“换人!你!去食啲嘢!快!”他指向一个离火堆较近、稍显强壮的年轻伤兵。那伤兵被何伯眼中如刀的寒光一刺,一个哆嗦,连忙抓起一块冻得硬邦邦的、散发着怪味的黑糊丢进嘴里,拼命咀嚼起来,脸上肌肉因那难以形容的味道和冰冷而扭曲着。

就在此时,一阵若有若无的呜咽声,陡然从洞穴深处某个黑暗的角落传来!带着一种孩童般的恐惧和绝望!

“谁?!”朱梅猛然抬头,手已下意识按在腰间刀柄!洞穴深处火光难及,影影绰绰,皆是蜷缩惊惧的幸存者。

没有人应答,只有一片沉重的、夹杂着压抑喘息的死寂。仿佛刚才那声呜咽,只是风雪肆虐下的幻觉。

何伯瞳孔骤然收缩!一股比洞外风雪更刺骨的警兆瞬间攫住他的心脏!他并非无的放矢!在海上搏命数十载,无数次与风暴、海盗、乃至水底礁石擦肩而过,练就了他一种近乎野兽般对危险的直觉!这直觉曾在无数死境中救过他的命!

“唔对路!”何伯低沉嘶吼,如同炸响在洞穴中的闷雷,瞬间让所有人寒毛倒竖!“撤!即刻撤!唔理喇!走!!!”

他魁梧的身躯如同拔地而起的铁塔,一把抄起担架前端!力量之大,甚至将那两名抬担架的精疲力尽的亲兵都带得一个趔趄!

“出去!快!”

朱梅反应也是极快,没有丝毫犹豫!“走!”他厉声招呼,当先扑向洞口!程本直也意识到天塌地陷般的恐怖,肾上腺素飙升至极致,不知哪来的力气,几乎是跟跄着扑在担架另一端,和那两名亲兵一起发力!

生死关头,潜力被彻底激发!七八个尚能勉强支撑的幸存者,连同朱梅的亲兵水手,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撞开洞口垂挂的、带着尖锐冰棱的厚厚雪帘,一头扎进外面那吞噬一切的暴风雪深渊!

呜——!

刺骨的寒风如同亿万裹着冰针的钢鞭,劈头盖脸地抽打下来!天地间一片混沌的灰白,呼啸的风声如同鬼哭狼嚎!能见度几乎瞬间消失,仅凭本能循着朱梅在前方被雪沫吞没大半的身影狂奔!冰冷的雪粒子疯狂灌进衣领袖口,顷刻间带走所剩无几的热量,每一步都深陷半尺以上的雪层,脚下是冻结的污秽冰壳、建筑残骸,甚至……踩到不明软物时发出的令人作呕的噗嗤声!

担架在风雪中剧烈颠簸,每一次剧烈的起伏都让袁崇焕被包扎的伤口渗出新的血迹。他身体无力地晃动,紧闭的双眼下,眼珠在痛苦地快速转动,干裂的嘴唇翕动着,似乎在无声地念着什么。程本直嘶喊着,半边身体几乎拖在地上,死死拽住担架一角,每一次脚下打滑都拼尽全力稳住重心,不让担架倾覆。极度的寒冷和疲劳让他感觉自己的肢体正在一寸寸失去知觉,唯有护住担架上那微弱气息的本能支撑着他。

“呃……”担架上,袁崇焕猛地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哼,身体剧烈一颤!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混合着呛人的烟尘气息,顺着他翕动的鼻翼涌入!

在他们冲出洞穴仅仅十数息之后!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大爆炸声!裹挟着无数碎石冰雪的火光!如同地狱的恶魔张开了巨口,骤然在众人刚刚栖身的洞穴方向猛烈腾起!狂暴的冲击波夹杂着滚烫的气浪和粉碎的雪沫,狠狠撞击在后撤的人群背上!

“趴低!!!”何伯炸雷般的咆哮在爆炸的轰鸣中依旧穿透力十足!

所有人如同被巨浪拍打的水草,本能地向前扑倒!密集的石块冰雹般砸落!一块棱角尖锐的冻土狠狠擦过程本直的小腿,带起一片血肉,他却因为死命护住担架,竟感觉不到剧痛!

尘埃未落,风雪裹挟着呛人的硝烟味更加猛烈!尖锐的、带着女真语腔调的号角声——“呜——呜——”如同索命的哀嚎,穿透了风雪的咆哮,清晰地从爆炸的方向传来!紧接着,是更加密集、更加尖锐的哨响!

“咻咻咻——!”

如同死神的狞笑!十几支箭矢撕裂风雪灰幕,带着凄厉的破空之声,狠狠扎在众人身旁的雪地上和废墟残骸之上!噗噗的闷响令人心胆俱裂!箭矢的落点极其刁钻阴险,显然不是漫无目的的覆盖,而是精确地指向他们刚刚扑倒的区域!

“索伦哨!狗日的建虏哨探队!!”朱梅猛地从雪地里抬起头,脸上沾满血污和污泥,声音嘶哑扭曲,带着刻骨的仇恨!“还有叛徒!绝对有叛徒在引路!”

暴露了!那声洞穴深处的呜咽,是信号!亦是催命的丧钟!那爆炸,是对失败者的彻底灭口!

“叼佢老母!”何伯从牙缝里挤出最狠毒的诅咒!爆炸的方向正是山洞,引路人就在那些幸存者之中!他的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没有丝毫犹豫!

“走!跟住朱梅!冲!!!”何伯厉吼,一把抄起担架!“去西北!废弃嘅烽火台!”

他不再顾及担架的颠簸会导致袁崇焕的伤口撕裂!在这片风雪肆虐的死亡猎场上,停下就意味着立刻成为新的靶子和冻硬的尸骸!那被何伯强行灌下去的污秽糊物和剧烈颠簸带来的呛咳,反而在极度的剧痛刺激下,鬼使神差地让袁崇焕体内残存的一丝气血运转了起来,硬生生吊住了他那缕随时会断的气息!此刻,他那紧闭的眼皮下,眼珠转动得更快,甚至发出微弱的、压抑在喉管的嗬嗬声,苍白死寂的脸上,竟泛起一丝极其微弱、极度反常的、代表着高热正在燃烧的酡红!

人群在绝望和何伯、朱梅的强压下爆发最后的潜能!程本直几乎被两个同样面无人色的伤兵半扶半拖着往前跑,双腿如同灌满了铅,每一次抽动都像被千万根钢针穿刺!身后爆炸点附近的雪地里,鬼魅般闪出十数条矫健而矮壮的皮袍身影!他们身披絮棉甲或毛皮袄子,身形在白茫茫的风雪中若隐若现,如同跗骨之蛆,无声而迅疾地分作左右两股,沿着雪地上的脚印和被踩踏出的路径,凶狠地包抄过来!雪橇板划过雪面的轻微摩擦声与呼啸的风声完美交融在一起,如同死神的低语!

这些后金探哨显然极其适应辽东严寒和复杂地形!他们的动作犹如冰原上追逐猎物的狡诈狼群,彼此间配合默契,相互掩护,精准地利用着每一处凸起的礁石、倒塌的土墙、深陷的沟壑作为掩体。箭头在风雪中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芒,箭矢如同毒蛇的獠牙,不时从难以预判的角度陡然射出!

“呃!”一个跟在队伍尾部的水手被侧面一支刁钻的冷箭瞬间洞穿了后颈!连惨叫都未及发出,便一头栽进雪窝,鲜血在洁白的雪地上泼洒出刺目的红梅!

“扑过去!别回头!”何伯嘶吼着,根本不看身后倒下的同伴!他魁梧的身躯如同疾驰的攻城槌,在及膝深的积雪中强行开辟着道路!每一步落下都发出沉闷的轰响!

朱梅在前方领路,双眼赤红,凭借着对岛屿地形的烂熟于心,在如同迷宫般的废墟中亡命穿梭!时而贴着半人高的焦黑断墙狂奔!时而冲下陡峭的冰坡滑行!时而猛地拐进由巨大礁石形成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缝隙!每一次转向都让后面追击的冷箭险之又险地落空!

“何老!前面!石林!”朱梅奋力指向风雪迷蒙的前方!一片巨大的、如同猛兽獠牙般错综林立的风蚀礁石阵,在狂舞的雪沫中显露出狰狞的轮廓!这地方地形复杂如蛛网,路径狭窄曲折,高大的石柱犬牙交错,是天然的伏击与藏身之地!

“进!”何伯毫不犹豫!

队伍一头扎进冰冷的石林迷宫!冰冷粗糙的岩石触手可及,寒风在狭窄的通道里发出尖锐的鬼啸!追踪者的雪橇摩擦声明显顿了一下,显然对这种狭促地形有所顾忌,不敢冒进!

何伯猛地将担架塞给旁边一名喘息稍定的亲兵:“看好佢!跟住朱梅!唔准停!” 话音未落,他已如同一头被激怒的独狼,猛地在岔道口一个转折,魁梧的身影竟在风雪和石柱的掩护下诡异地模糊、消失了!

担架上,袁崇焕的身体因颠簸而痛苦地蜷缩,眉头紧锁,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压抑的嗬嗬声,仿佛在与体内肆虐的痛苦抗争。一阵剧烈的颠簸,担架猛地一倾!

程本直眼疾手快,用尽全力死死托住即将滑落的那一侧!然而就在这生死一瞬的巨大冲力下,担架边沿!一道模糊的黑影!在颠簸中被猛地甩了出来!

那是半截断刀!刀身布满缺口和暗红的陈旧血迹,刀尖更是断裂不全,显然是袁崇焕在昏迷中不知何时紧紧攥住的一块战场上捡拾的破铁!

断刀悄无声息地掉落在厚厚的雪窝里,没发出一丝声响,瞬间被新落的雪沫半掩。

程本直只觉得手心一重,似乎托住了,根本无暇细看,只是嘶吼着:“稳住!快走!”

就在这时!

“唔唔……嗬……”

担架上,一声极其低沉、带着某种野兽般狠戾和金属质感的哼声从袁崇焕的胸腔深处迸发出来!这声音与他之前那垂死般的微弱喘息截然不同!像是熔岩在地下奔流时被巨石强行堵塞的闷响!

何伯的命令如同烙印般刻在程本直脑海里——护住心口那点热气!程本直几乎是靠着本能,在混乱与死亡阴影笼罩的狂奔中,猛地想到了一个办法!

“给我几个空葫芦!快!”程本直一边死命稳住担架一角,一边对旁边踉跄逃命的伤兵急切嘶喊。幸存的队伍中颇多水手,身上常挂着装水的葫芦或酒囊。两个吓破胆的年轻水手闻言,忙不迭地解下自己几个喝空的、带着些污渍的瘪葫芦递过来,脸上茫然不解。

程本直根本来不及解释!他猛地将葫芦抓在手里!下一个动作更是让旁边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只见他毫不迟疑地将自己的左手腕狠狠按在担架横梁一处尖锐的木刺上!

“呃!”剧痛让程本直闷哼一声,额头青筋暴起!但他咬着牙,硬是用那木刺在腕子上划开一道深深的血口!滚烫的鲜血瞬间涌出!

血!汩汩地流入那几个脏污的空葫芦!

旁边的伤兵看得目瞪口呆,不明所以!

“分开放!埋在雪浅的地方!盖一点枯枝!”程本直一边忍受着放血的晕眩和刺骨的疼痛,一边急促而清晰地低吼,将沾满自己热血的葫芦飞快塞给他们,指向石林入口附近的几处雪窝,“找好角度!快!”

此时,后方石林入口处,传来急促的雪橇摩擦声和压抑的女真语呼喝!几条矮壮的皮袍身影,谨慎地出现在石林狭窄的入口边缘!他们显然被刚才程本直放血的动作和低吼所惊动,正惊疑不定地观察着石林深处的黑暗与风雪回旋中隐约闪动的人影!

机会!就在追兵探头窥视、脚步犹疑的那一瞬!

那两个伤兵终于明白了程本直的意图!求生的渴望压过了恐惧!两人如同受惊的兔子,飞快散开几步!猛地将手中灌满了热血的葫芦狠狠朝各自看好的方向奋力掷了出去!

葫芦在雪地里滚动了几下,被特意投向选好的角度,又被他们迅速抓了一把枯枝草屑匆忙掩盖!

“唔!”程本直忍着放血的晕眩和刺骨的剧痛,在担架被抬走时,用尽全力将自己流血的手腕压在那块埋着袁崇焕断刀的雪窝之上,重重一按!一团殷红快速晕染开!

鲜血!如同最强烈的腥膻信号,在冰冷刺骨的空气中骤然弥漫开来!尤其是在这风雪稍弱、气味传递更远的石林入口附近!

追兵的雪橇摩擦声骤然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几声低沉而急促的、带着野兽般兴奋的喉音!那些后金哨探显然认定猎物重伤滴血,慌不择路地在此留下了逃窜的方向标记!

“咻——!”一支试探性的响箭带着凄厉的哨音,射向程本直布置的一个血葫芦方向!

“噗!”

葫芦被射穿!里面滚热的血液瞬间喷射出来,在雪地上溅开一滩鲜红的图案!如同伤者被利箭重创后喷涌的颈血!

“在那里!”一声生硬的汉语在入口处响起!带着发现猎物的狂喜!“分头追!”

三条矮壮的身影如同闻到了血腥的鬣狗,立刻从入口扑出,循着新鲜的血迹和葫芦炸开的喷溅方向,毫不犹豫地追踪过去!尖锐的唿哨声此起彼伏,显然是呼唤同伙围拢!追兵的大部分注意力瞬间被这疑兵之计成功引偏!

“走!”程本直低吼一声,脸色因失血而煞白,不顾手腕剧痛,转身跟上抬着担架、已隐入石林深处曲折小径的队伍!

石林迷宫如同冰封地狱,无数岔口如同怪兽的肠道分支。朱梅凭借着记忆,在能见度极低的狭窄石隙中左拐右绕,将追踪者可能的判断一次次甩在身后。抬着担架的亲兵每一步都异常艰难,肩膀顶着冰冷粗糙的岩壁借力才能前行。担架上的袁崇焕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那剧烈的颠簸和灌入体内污秽糊物的作用,再加上之前被何伯强行催发的求生本能,终于让他的意识在无边的黑暗和剧痛中撕开了一道缝隙!那不是清醒的意识,更像是一种植根于血肉骨髓中、无数次在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战斗本能的狂乱复苏!他猛地向上挺起腰背!紧闭的双眼眼皮剧烈抖动,干裂带血的嘴唇张开,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含混却带着金属般狠厉质感的音节,仿佛在念诵着某种残酷的战场密咒!

“噗通!”

就在这时!侧前方一条极其狭窄、几乎只能容人侧身通过的、挂满冰棱的石缝中!一道人影猛地被狠狠掷了出来!重重摔在袁崇焕担架前方的雪地上!

那是一个穿着破烂、肮脏皮袄的后金哨探!双眼圆睁,眼球暴突,满是死前的恐惧和难以置信!他的喉咙处,一个巨大的、血肉模糊的窟窿正汩汩地冒着带血沫的气泡!一截尖锐的、带着锯齿状断裂口的冰凌,深深嵌入喉管!冰棱根部甚至带着半只凝结了暗红血块的人耳!一击毙命!凶残到令人心胆俱寒!

紧接着!

“嗷——!”如同野兽濒死的凄厉嚎叫,从不远处一条死胡同般的岔道骤然爆发!随即戛然而止!伴随一声沉重的、肉体砸落的闷响!风雪隐约裹来浓郁的血腥!

几乎在第一个哨探尸体被掷出、惨叫声响起的瞬间!袁崇焕那扭曲起伏的身体猛地一僵!他那涣散的、被高烧烧得通红的瞳孔在紧闭的眼皮下如同受惊般骤缩!身体肌肉,特别是右臂的每一块肌腱、神经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狠狠勒紧!如同被剧痛和本能双重驱使的牵线木偶!

“呃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仿佛从黄泉地府传来的野兽般咆哮从袁崇焕口中爆发!这声咆哮裹挟着他胸腔里所有的灼痛、恐惧、以及一种被死亡刺激到极致的暴戾!

只见躺在担架上的袁崇焕猛地向左侧翻滚!完全不像是一个濒死之人!动作带着一种蛮横不讲理的癫狂劲道!硬是将整个沉重的担架扯得向左侧猛然倾斜!

抬担架右边的亲兵猝不及防!“哎呀!”一声惊呼,肩头担架脱手!

担架失去平衡!眼看就要翻倒!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袁崇焕那双紧闭的眼睛陡然睁开!眼球布满了蛛网般的、深陷的、血红色的疯狂!完全没有焦距!如同梦魇深处的恶鬼!视线却并非看向倾倒的方向,而是死死锁定右前方那块——他先前被颠簸甩落断刀的雪窝位置!就是那块雪窝!也是程本直刚才用手腕压出血痕,掩盖断刀的地方!此刻程本直留下的那滩血迹,在雪地上显得格外刺眼!

电光石火之间!担架倾覆的巨大动能加上袁崇焕那用尽生命残余力量的狂暴一扑!他整个人竟如同被巨弩发射般,从尚未完全倒下的担架上朝着那块雪窝直扑了出去!

“道台——!”程本直魂飞魄散,嘶声尖叫!

噗通!

袁崇焕重重地摔在雪窝里!剧痛似乎让他眼底的疯狂血色更盛!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砂纸摩擦金属的声音,被程本直鲜血和体温融开些微的积雪下,冰冷的断刃触感清晰地传递到他冻僵的手指!

就是现在!!!

一种镌刻进他灵魂骨髓里的、无数次握紧剑柄斩下敌酋头颅的肌肉记忆,在濒死绝境的剧痛、高热的焚烧、断刀冰冷的刺激以及骤然拉近的死亡威胁下——彻底觉醒!如同沉寂千年的火山轰然喷发!

“杀——!!!”

他张开满是血沫和冰碴的口,发出一声干哑破碎到极致、却又凝聚了万钧仇恨和不甘的灵魂怒吼!

就在他吼声响起的同时!左侧石柱的阴影里!一道刚刚探出、正准备张弓搭箭的皮袍身影被这骇人的景象和吼声惊得一滞!显然没料到目标竟会如此疯狂地扑向一个方向!弓弦稍稍慢了半瞬!

这点迟滞!对梦魇般的袁崇焕而言已经足够!

摔在雪窝里的袁崇焕根本没用眼睛去看!他完全是凭着那生死一瞬的方位判断和手臂肌肉的记忆!抓握!拧腕!身体在雪地上以一种极其别扭却又透出凶悍狠辣的姿势猛地旋身翻滚!

唰——!!!

一道森冷惨白的断裂刀光!撕裂风雪!带着一股同归于尽般的凶狠决绝!如同蓄满了雷霆的毒蛇!自下而上!狠狠撩起!直刺那箭手暴露的胸腹连接处的要害!

噗嗤!!!

利器切割棉甲、皮肉与筋骨的沉闷声响令人头皮发麻!

那名后金哨探的狞笑骤然凝固在脸上!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腹部斜上方!那半截深深捅入、只剩下黑乎乎、布满缺口的刀颚和一只颤抖、青筋毕露、骨节惨白的手掌!

“嗷——!!”撕心裂肺的惨嚎陡然撕裂风雪!

袁崇焕握刀的手腕死死拧转!如同绞碎猎物肠肚的野兽!他甚至借着身体滚翻的余势,将那半截刀锋在那哨探柔软的腹腔内狠狠一剜!

一截暗红滑腻、甚至带着腥热气息的断肠子被翻滚的刀尖瞬间拽了出来!滚落在肮脏的雪地上!

那箭手眼中生命的光芒急剧熄灭,带着无尽的痛苦和恐惧向后轰然倒下!鲜血如同小溪般从他腹部巨大的豁口涌出,迅速在雪地上晕开大片深红!

“嗬…嗬…”袁崇焕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急促的喘息,半跪在雪窝的血污中,浑身沾满污血和雪沫,披头散发如同恶鬼!他死死攥着那截还在滴血的锈铁断刀,粘稠温热的血顺着冰冷的刀身流淌到他痉挛的手腕上!那双疯狂、血红、毫无理智焦点的眼睛,如同刚刚挣脱锁链的凶兽,茫然地扫视着四周的风雪与岩石,仿佛还在寻找下一个扑咬的目标!

静!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这条逼仄的石隙!除了风声,只剩下程本直几人沉重而惊恐的喘息,以及那名被开膛破肚的建虏哨探垂死挣扎时发出的微弱、如同气泡破裂般的嗬嗬声!血腥味浓烈得令人窒息!

几个幸存下来的水手和朱梅的亲兵们看得目眦欲裂,手脚冰凉!他们刚刚目睹了一场从地狱喷薄而出的杀戮!那根本不是什么将军,而是一头被剧痛和死亡逼到绝境、瞬间爆发出原始凶性的噬人猛兽!

轰!

就在这时!石柱阴影的另一侧!一声闷响!伴随着骨骼碎裂的咔嚓声!最后一个潜伏于此的建虏暗哨,被如同鬼魅般从黑暗中转出的何伯如同丢死狗般摔了出来!那人头颅歪斜,颈骨已被硬生生拧断!紫黑肿胀的脸上还残留着发现同伴惨死时的极致恐惧!

“冚家产!都愣住做咩?等死啊?!抬上他!走!!!”何伯身上也溅满了暗红色的污血,那双布满血丝的鹰眼如同燃烧的煤球,狠狠扫过瘫在雪污中断刀还在滴血的袁崇焕,又狠狠地瞪了还在发傻的众人一眼!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他大步上前,单手就将虚脱脱力、似乎短暂爆发后耗尽了所有精力、眼神恢复空洞涣散、瘫软如泥的袁崇焕粗暴地提了起来!

此刻的袁崇焕如同被抽掉所有骨头,浑身绵软,只有那只沾满血污的手,依旧死死地、如同镶嵌般攥着那半截冰冷的断刀!

何伯看也不看,一把将他丢回被两个惊魂未定的亲兵慌忙扶稳的担架上!他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程本直那还在流血的手腕,厉声道:“包好佢!”同时眼神锐利地扫过地上那名被开膛破肚的建虏尸体腰间悬挂的东西!

“你!”何伯猛地指向队伍中一个矮壮墩实、同样沾满血污的军汉,语气不容置疑,“拎住佢!”何伯的脚尖,精准地点在尸体的腰带上,那里挂着一把带着牛角鞘的短柄骨朵锤(一种后金军队常见的钝击武器),和一个鼓囊囊的皮袋子,“还有那个!”

那军汉正是之前接过血葫芦的一个水手,闻言一个哆嗦,强忍着恐惧和恶心,扑过去将那冰冷沉重的骨朵锤和皮袋子一把扯下,拎在手中,血腥和尸臭味直冲鼻腔,让他几欲呕吐。

“撤!”何伯不再多看一眼地上的尸体,猛地向前一挥手!“跟紧!落足精神!睇住石顶!”

风雪依旧在疯狂咆哮。朱梅从刚才那血腥恐怖的爆发中强自镇定下来,辨认了一下方向,再次在前领路。队伍穿过狼藉血腥的石隙,向着何伯指点的西北方向,那座若隐若现、屹立在风雪山岗上的废弃烽燧轮廓,艰难跋涉。

担架上的袁崇焕再次陷入半昏半醒。他浑身滚烫,如同一个小火炉,那是剧痛、高烧和极度透支后强行点燃生命潜能造成的恶性循环。紧闭的眼皮下,眼珠仍在不安地转动。唯一不变的,是那只紧紧攥着冰冷断刀的右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青筋狰狞地凸起,仿佛那半截残破锈铁,是他坠向无底深渊时,唯一能够抓住的一根冰冷荆棘!

身后的石林中,短暂的搏杀声彻底消失,只剩下风雪无尽的呼啸。但所有人都知道,毒蛇只是暂时被打断了一下追噬的步伐,不会停止。

何伯的身影出现在队伍侧后方的一个高耸石台之上。他并未回到担架旁,而是如同最警觉的头狼,蹲伏在一处风化石柱的阴影里,眯着眼睛,鹰隼般的目光穿透漫天风雪,死死回望着来路的方向。粗糙的手指在冰冷的雪面上快速而无声地划过,计算着可能的追踪路径和时间。风雪似乎成了他无声的帮凶,将血腥和脚印渐渐覆盖,却又无法抹去他对那群“鬣狗”狡猾程度的深刻认知。时间!必须抢在对方再次找到清晰踪迹之前,遁入那座足以点燃狼烟(虽然已不可能)的坚固据点——废弃烽燧!

身后的雪地上,队伍艰难前行留下的凌乱足迹,正如同绝望延伸的锁链,通向死境?还是生门?何伯狠狠抹了一把胡须上凝结的冰碴,眼中凶光一闪而逝。他猛地转身,魁梧的身影如同融入风雪的鬼影,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陡峭石坡的下方,悄无声息地再次追上了前进的队伍,稳稳地落在担架旁,用他那魁梧的身躯挡住侧翼的风雪。

风雪更大了,如同亿万头狂暴的白色巨兽,在空旷的、被践踏过的石林出口附近肆虐、撕扯!低洼处吹起的雪沫在空中打着旋,如同白色的鬼影舞动。追兵被打退时的踪迹、伏兵的尸体、被故意布置的血迹……一切的一切,都被迅速掩盖在越来越厚的新雪之下。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这片混沌的苍白和刺骨的寒冷。

然而,在这片狂暴的、似乎能抹平一切的白色之下,致命的追踪却并未终止。

距离袁崇焕等人撤退的石林出口约莫一箭之地,一处巨大的、被冰雪半掩的烧焦梁木倒塌形成的夹角阴影里。几道穿着深色毛皮、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矮壮身影,如同从雪地里生长出的毒蘑菇,悄无声息地围拢在一起。为首者是个脸上带着一道深刻刀疤、如同蜈蚣爬过般的凶悍中年,他半跪在雪中,冻得发紫的手指正在仔细翻动雪窝里一小片枯枝败叶——那正是程本直布置疑兵时匆忙覆在血葫芦上的痕迹之一!枯枝下,是被新雪覆盖了大部分、但尚未彻底冻结的一小片异常暗红湿润的雪泥!颜色比自然雪层深得多!

刀疤脸汉子(巴图鲁,后金谋克额真,意为小头领)凑近深深吸了一口!一股虽然微弱但极其清晰的、新鲜的、带着温热铁锈气息的血腥味瞬间钻入鼻腔!他眼中瞬间爆发出猎人确认猎物踪迹的凶残光芒!

“汉狗的血!热的!”他用生硬的女真语低沉咆哮,指向那片痕迹,“不是死透的那三个家伙留下的!”他指的是刚才被何伯格杀在石林和最后被袁崇焕开膛破肚的暗哨。同伴的尸体被残忍杀死在眼前,并未让这些后金探子恐惧退缩,反而彻底激发了他们的凶性!血痕的余温,成了猎物未远的最佳证明!

“萨布连纳尔(狐狸崽子),带路!”刀疤脸恶狠狠地看向旁边一个身材瘦削单薄、裹在宽大破烂皮袍里的身影。此人畏畏缩缩,努力想将脸埋进肮脏的皮袍褶皱,但脸上那道新鲜的、尚未完全结痂的爪痕(正是何伯留下的),暴露了他的身份——正是那位“死里逃生”的王守义麾下,引路发出呜咽信号,又在爆炸前被何伯察觉端倪的叛徒“向导”!他的眼神惊恐闪烁,带着掩饰不住的畏缩和后怕,尤其在看到刀疤脸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杀意时。

“大人……这风……雪太大了……脚印……”向导的声音带着浓重的辽东口音,颤抖着试图辩解。

刀疤脸猛地一把揪住向导的破烂衣领,冰冷的铁护臂几乎勒进对方脖子的皮肉里!“找不到!就用你的血给海狼兄弟祭魂!”他阴森森的话语如同冰锥,带着不容置疑的死亡威胁,“主子(指代后金高层,可能指皇太极)要活的!更要他们身上那块牌子!(自然指的是能证明宁远高层通敌的铁证)”显然,后金方面也得到了某种命令,深知那块狼头牌的至关重要性!

向导被勒得脸色酱紫,剧烈咳嗽起来,眼中尽是恐惧。他挣扎着点头,艰难地吐字:“是……是……在那边……”他颤抖的手指艰难地指向石林深处一个毫不起眼、被巨大冰溜覆盖的石缝方向!那条缝隙极其隐秘,入口处还有一蓬被积雪半埋的枯草,看起来完全是个死胡同!

刀疤脸顺着他的手指,那双被风雪打磨得浑浊却锐利的眼睛狐疑地打量了片刻,没有发现脚印,但确实有一丝极微弱的风从缝隙深处透出,带着点……不一样的气流扰动。

“你!爬进去看!”刀疤脸毫不犹豫地将向导狠狠往前一推!示意他先钻!

向导猝不及防,一个踉跄扑到冰溜缝隙前,脸上露出绝望。他只得手脚并用,如同被驱赶的老鼠,战战兢兢地钻进那条狭窄得几乎无法容人、满是尖锐冰棱、覆盖其外的枯草在黑暗中如同鬼手的缝隙!里面漆黑一片,冰棱刺骨!

就在向导整个身体都钻进去,消失在黑暗中的瞬间!

“呃——!”一声压抑至极、如同被扼住喉咙般的短促闷哼从缝隙深处骤然响起!随即是身体砸在坚冰上的沉闷回响!

外面!刀疤脸和另外两名后金探子脸色剧变!他们只看到向导消失在黑缝中,紧接着就听到了这声闷响!根本来不及反应!

“冲!”刀疤脸惊怒交加,不顾一切地就想拔刀!

说时迟那时快!

缝隙侧上方!一条粗壮的、覆盖着厚重冰雪和伪装枯草的“石梁”竟突然活了过来!轰然下坠!

那根本不是什么石梁!赫然是何伯用岛上常见的巨大浮冰块和就地取材的沉重冻土块混杂捆绑、再用绳索吊在石缝上方伪装而成的巨大“冰土撞槌”!他离开前,悄无声息设置的最后一道“门槛”!

轰隆!!!

如同天崩地裂!巨大的冰土混合物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砸在缝隙前的地面上!飞溅的冰块和冻土如炮弹般四射!瞬间将缝隙入口彻底堵死!巨大的冲击力甚至让周围的石壁都簌簌落下大量冰雪!堵得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空隙!

“萨布连纳尔——!”刀疤脸狂怒咆哮!眼看着向导被堵死在里面,十死无生!他彻底红了眼!“冲过去!追!把他们撕碎!!”他如同受伤的野狼,发出暴怒的嘶吼!当先绕过崩塌的巨物,带着仅剩的三个同伴(包括缝隙被堵前跟在他身后的两个后金兵),向着石林出口方向猛扑过去!暴风雪撕扯着他们的皮袍,将他们扭曲狂怒的脸衬得如同嗜血的恶鬼!

然而,崩塌的冰土封死了最便捷的缝隙,也大大拖延了他们的脚步。当他们绕过障碍,重新来到石林比较开阔的出口时,眼前只剩下被肆虐风雪狂暴涂抹过的雪地!深浅不一,断断续续,指向多个可能的方向!朱梅在石林迷宫中精心选择的迂回路线,在此刻收到了奇效!再加上这越下越大的风雪,宛如一张无边无际的白幔,正在奋力抹除所有可供追踪的细微线索!

刀疤脸站在石林出口的雪地上,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嗜血的饿狼,死死地扫视着这片被风暴主宰的混沌之地!追踪!已然彻底中断!

废弃烽燧那巨大而坚固的黑影,终于在前方风雪弥漫的、地势渐高的山岗上浮现。

烽燧依着地势而建,下半截由坚固沉重的巨大花岗岩块垒砌而成,上半部则是厚厚的夯土墙,外层甚至糊有草拌泥作为防火隔温层。经历风吹雨打,夯土有些剥落,草泥也有大片脱落,露出内部粗粝的石块或黄土,但主体结构依然顽强的矗立着,像一个沉默的巨人。一侧石墙有巨大裂缝,宽可容人侧身通过,如同巨兽负伤后未愈的疤痕。这里是岛上的制高点之一,视野极为开阔,本应是点燃烽火、警戒敌袭的要塞,如今只剩下死寂和荒凉。

此刻,它成了这数十亡命者唯一的希望堡垒。

朱梅率先冲进那道裂缝!裂缝内部是一条狭窄、湿冷、弥漫着霉味和灰尘气息的甬道。甬道尽头豁然开朗,是一个相对宽敞的圆形底层空间,中间有巨大的石柱支撑。角落有一处盘旋向上的狭窄石梯。石壁冰冷粗糙,到处是烟熏火燎的旧痕和一些早已冻硬、不知何年何月留下的鸟兽粪便,空气浑浊而阴冷。但这里没有肆虐的风雪,四周厚实的墙壁隔绝了外界绝大部分的严寒,只有头顶高处狭窄的哨口偶尔灌进的风啸声,如同鬼魂的呜咽。

“快!进来!堵住裂缝!”朱梅嘶哑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急迫!

人群如同潮水般涌入!精疲力尽的幸存者们靠着冰冷的石壁瘫倒在地,贪婪地呼吸着相对“温暖”的空气,却因为极度的寒冷和疲惫,连牙齿都在打颤。抬担架的人几乎是冲进来的,将担架小心地放在避风的角落。程本直几乎是同时扑倒在担架旁,浑身虚脱地趴着,剧烈喘息,冰冷的石地让他冻得麻木的身体剧烈发抖。伤口渗出的血在担架边的地上迅速凝聚成一小滩暗红。失血、寒冷和巨大的精神冲击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何伯最后一个踏入裂缝入口,魁梧的身躯立刻挡住了大部分灌入的风雪。他没有立刻进去,而是警觉地站在裂缝内侧边缘那厚重的阴影里,鹰隼般的目光如同实质般穿透外面的雪幕,投向烽燧下方蜿蜒的、被狂雪渐渐覆盖的上山路。确认短时间内不会有尾巴黏上来,他才猛地回身,布满老茧的大手猛地拽下背上那张硬木粗制、牛筋绞紧的鱼叉弩!那张曾钉死暗哨的凶器!弩臂闪烁着冰冷坚硬的光泽。

“堵死!”何伯厉声下令!声音在相对封闭的空间里轰然回响!几个还有气力的亲兵和水手挣扎着爬起,连推带拽,将之前何伯不知何时早已备在烽燧底层角落的几块沉重冻土块,还有那些冻硬的粪便草根,胡乱地塞堵在裂缝入口处!虽然留有缝隙,但足以大大延缓敌人突入的速度!

“上去!”何伯一指那盘旋而上的狭窄石梯,“揾高处睇住!”他命令一名最机警的精瘦水手,后者立刻抓着冰冷的石壁,像猴子一样灵活地蹿了上去!高处哨口视野更好!

安置好警戒哨,何伯的目光才如同冰冷的探照灯,扫过角落那副担架。他大步走过去,一把将程本直拎了起来!

“包扎!你嘅手!想流血流干咩?!”语气依旧凶悍如雷,但动作却带着一丝粗鲁的关心。他从自己破烂的衣袍上扯下相对干净些的一截里衬,又抓过旁边另一个幸存者递过来的少量烧酒(这是最后的珍品),粗暴而迅速地清洗程本直腕子上狰狞翻卷的伤口!剧痛让程本直忍不住闷哼出声。何伯毫不停顿,三两下用布条将其死死扎紧!

处理完程本直,何伯这才单膝蹲在担架旁,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锐利的锥子,刺向昏迷中的袁崇焕。他粗暴地一把撕开被血水、汗水、融雪浸透又冻结在伤口上的破烂包扎布条!动作没有半分医者的轻柔!布条带着皮肉粘黏被扯下,发出轻微的噗嗤声!露出底下那道翻卷、青紫、边缘甚至开始发黑的肩胛伤口!坏疽的气息混合着血腥,在阴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如同死亡的气息!

何伯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眼神里那点微弱的希望之光再次摇摇欲坠。他从油纸包里抠出最后一点刺激性的药粉,毫不吝惜地重重按在伤口上!剧痛让袁崇焕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何伯再不管他反应,飞快用更干净的(也是相对而言)布条重新包扎,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

“水!烧!”何伯一边包扎,一边头也不抬地厉喝!最后一点木柴和可燃物被飞快投入火石引燃的微小火堆(石柱角落避风处)。一只破瓦罐被架在上面,里面装着小半捧雪。热汽艰难地升腾起来。

火光摇曳,照在何伯那张沾满血污冰碴、沟壑纵横的脸上,那双始终如同寒冰封火山般的眼睛,第一次掠过一丝深不见底的沉重。他将带血的布条扔掉,目光并未停留在袁崇焕惨无人色的脸上,而是落在他那只即便在昏迷中,依旧死死攥着半截染血断刀的右手上!那骨节分明、青筋毕露的指关节,透着一股死不罢休的狠劲!

“把他身上那堆死人货拎过来!”何伯转头,对着之前那个拎着骨朵锤和皮袋子的矮壮军汉喝道。

军汉连忙小跑着将东西奉上。何伯一把抓过那个鼓囊囊的、还带着血迹和土腥味的肮脏皮袋,哗啦一声,粗暴地将里面的东西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几块干硬的、带着霉味的肉干;两根用油纸包着的、尚未冻透的狼牙铁箭镞(显然是备用箭矢);几块形状不规则、带着杂色的小金块(可能是劫掠所得);一块刻着女真文字的木牌(类似腰牌);然后……

一封信!

一封被折叠得严严实实,外面用牛皮纸包裹,还用某种混合了动物脂肪和蜡的混合物简单封缄过的信件!

整个烽燧底层瞬间寂静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突兀出现的信件所吸引!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恐惧和期盼的窒息感攫住了每个人的心脏!

何伯眼神锐利如电!他毫不犹豫地用冻裂带血的手指,嗤啦一下划开了那廉价的封缄!抽出里面折叠的纸张!

没有常见的称呼和寒暄!整张纸上只有寥寥数行墨迹!墨色深黑,字迹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却依旧掩藏不住骨子里油滑的潦草!用的是汉语,却透着一股生硬别扭和掩饰不住的暴戾!

“货齐!三日!石河堡!点烽火(一个怪异扭曲、仿佛由几个符号拼凑而成的标记)!走毛狗!(一个画得极其丑陋、仿佛咬牙切齿画出的狐狸简笔画)”

信笺右下角,没有任何署名。

然而,那行字里的关键信息——石河堡!走毛狗!

如同一道血色霹雳!狠狠劈在何伯、朱梅等人心上!

石河堡!辽东前线!紧邻辽河支流!是大明用来监视后金动向、控扼海陆转运的小型军堡!它的位置,正是东江镇毛文龙所部的势力范围,而且深入其中!

走毛狗?!东江镇兵卒私下对毛文龙的称谓!带有浓重鄙夷色彩的俚语!

“……毛……文……龙……”朱梅盯着信纸上的“走毛狗”,嘴唇颤抖着,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是嚼碎了冰棱咽下喉咙!先前王守义的反常行动、手中那枚所谓的“宁远兵备道大印密令”、还有他与东江镇某些千丝万缕的牵连……所有的碎片,在“毛文龙”这个名字出现的刹那,被猛地拼接起来!一股被彻底愚弄、背叛和愤怒的狂潮,瞬间席卷了他!让这个耿直的汉子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眼睛血红!

“噗……”担架上,气息奄奄的袁崇焕似乎也有所感应!身体猛地一阵剧烈痉挛!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仿佛脏腑被撕裂般的沉闷咳嗽!一大口暗红色的血沫夹杂着污秽的药渣子,猛地从他嘴角喷涌而出!溅在担架旁冰冷的石地上!他那只攥着断刀的右手,指关节捏得发出恐怖的咯吱声响!那只空洞的、被高烧烧得通红的眼睛,竟然在剧痛和剧烈的情绪冲击下,艰难地睁开了一道缝隙!血红的瞳孔涣散而混乱,却死死地盯向何伯手中的信纸方向!仿佛看到了能点燃他灵魂最深处火焰的油料!

这口带着污秽的血沫喷出,并未让他断气,反而像是在高烧的躯体上打开了一个泄洪的闸口!他胸膛的起伏陡然变得剧烈了一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老旧风箱艰难拉扯的沉重喘息!那握刀的右手,因用力过猛而剧烈颤抖着!

“冚家铲……”何伯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眯成一条危险的细缝,如同在极寒风暴中心酝酿着毁天灭地雷霆的冰云!他将信纸狠狠攥紧!骨节发出噼啪的碎裂声!嘴角咧出一个毫无温度、狰狞到极致的冷笑!“好……好一个毛大帅……送哩份大礼……够晒厚啊……”

他将信纸连同牛皮纸外壳一起,塞进贴身的衣袍内袋,动作决绝。他再次看向担架上剧烈喘息、右臂痉挛、眼神混乱却死死瞪着他藏信位置的袁崇焕。何伯伸出手,那粗糙带血的手掌,猛地按在了袁崇焕那只紧攥着冰冷断刀的手背上!

冰冷!粗糙!带着海风的咸腥和死亡的气息!瞬间刺透了灼热的皮肤!

“抓紧佢!”何伯的声音如同寒冰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刀锋上刮下的冰屑,“袁崇焕!冇咁易俾我死响哩度!你条命!唔该同我哋死响海里嘅兄弟交代!更唔该同……哩班生食人肉嘅冚家铲(指代信后操纵的叛徒)清算!!”他猛地将袁崇焕的手连着那把冰冷断刀一同死死压在他的心口位置!强硬的力道几乎让袁崇焕窒息!

“抓住佢!直到……插穿佢哋嘅心肝脾肺!!”

轰隆!!!

就在何伯话音落下的瞬间!

烽燧下层的入口方向!传来一声沉闷、却异常清晰的轰响!仿佛是沉重的撞击!

紧接着!

嗖——!一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哨音!如同催命的哀嚎!猛地从远处风雪迷蒙的山坡下飞射而来!“夺”的一声!狠狠钉在了烽燧入口内侧那堵塞了一半、留有缝隙的冻土块上!!箭杆剧烈摇晃!发出嗡嗡的恐怖颤音!

敌人!追来了!速度比何伯预想的更快!烽燧的位置暴露了!堵死的裂缝暂时无虞,但敌人显然在准备强攻!

“……嗬……嗬……”担架上的袁崇焕,在那响箭钉上的瞬间,身体再次猛地一个抽搐!但这一次,他那双布满血丝、涣散混乱的眼瞳深处,却像是被那尖锐的哨音、被掌心里断刀冰冷的触感、被压在心口那只强有力的、布满粗粝伤痕的大手……硬生生刺穿黑暗、点燃了一点微弱但无比执拗的光!不是清明,而是一种被血腥和背叛彻底激怒后,被死亡阴影无数次擦身磨砺出来的残酷灵魂之火!如同炼狱熔炉核心那颗永不熄灭的炭核!

他那只被何伯死死按在心口、握着冰冷断刀的右手,不再仅仅是痉挛般死死攥紧!而是!用尽生命残存的所有力气!颤抖着!一点点地!向上!抬起!刀尖!直指烽燧入口那支嗡嗡作响、带着后金标记的夺命响箭!

动作缓慢而艰难,如同负山前行!却带着一种淬火般的、无与伦比的狠厉精准!

何伯感受到掌下那刀锋的移动和指向!眼中那封冻万年的寒冰深处,骤然掠过一丝如同火山熔岩喷发般的炽烈光芒!一丝极其罕见、几乎不可能出现在他脸上的、如同铁树开花般的笑意陡然浮现!那不是喜悦的笑!而是搏命的鲨鱼闻到最强敌手血腥味时的、兴奋到极致、凶残到极致的狞笑!

“吼——!”

一声低沉、嘶哑、仿佛带着无尽恨意和不甘的灵魂怒吼,伴随着剧烈的喘息,从袁崇焕的胸腔深处艰难地挤出来!如同深渊囚徒第一次推开牢笼重门的宣告!

烽燧底层,压抑紧张的死寂被入口撞击声和那支钉在塞门冻土上的夺命响箭彻底打破。短暂的混乱后,在何伯凶厉如刀的目光扫视下,幸存者们勉强镇定下来。受伤的蜷缩到更深处避风,能战的被朱梅和何伯快速组织起来,依靠着底层坚固的石墙和柱子建立防线。仅剩的几件破旧武器被紧握在冻僵的手里。

外面的撞击声似乎停顿了片刻。风雪依旧呼啸。

黑暗中,那个被何伯指派的精瘦水手猴子般的窜回来,带下来一个更坏的消息。“何老!朱守备!底下!好多影子!……他们在堆火!”他声音带着惊恐的颤音,压低着,“……还有梯子……像是要……用火烟攻进来!”烟熏!这是对付洞穴或堡垒内目标的阴毒手段!浓烟顺风灌入这封闭的烽燧底层,里面的人要么被呛死,要么只能冲出去送死!

“梯子?!”朱梅脸色瞬间难看无比,急道:“不好!他们想攻上层哨口!”烽燧上层哨口狭窄,一旦被堵住或者突破,浓烟和火箭灌进来,后果更不堪设想!底层反而因为有厚墙稍好一些,但烟往上走,最终也难以幸免!

何伯眼中凶光暴涨!他猛地一脚踩在担架边一块凸起的石头上,魁梧的身体微微前倾,侧耳倾听着头顶上那狭窄石梯的方向。极致的感官在生死压力下被放大,他捕捉到了一丝细微、却极其不对劲的摩擦声!像是锋利的金属在切割坚韧的绳索?又像是爪子在挠爬?

“唔对!唔止一堆火!”何伯猛地低吼,“听!”

滋滋……嘶嘶……

一种极其轻微、却带着某种粘稠湿润感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混合着细碎的啃啮声,在底层上方……仿佛是从那盘旋石梯的幽暗阴影里渗透出来?隐隐约约,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蠕动的活物正顺着冰冷的石壁向下蔓延?!

“唔通……是……火油?和……鼠耗?”程本直脸色煞白,他曾在兵书杂记中见过这等记载!用沾了火油的鼠、蛇乃至虫蝎,顺着缝隙通道驱赶入洞!然后……引燃!

这并非天方夜谭!辽东酷寒,洞穴烽燧常有群鼠寄居!若是有人在外点燃浸透火油的耗子尾巴……驱其入内,乱窜钻营……一旦点火!整个空间瞬间化作炼狱!

“毒!当真毒辣到绝户!”朱梅倒吸一口凉气!眼中几乎喷出火来!这已非单纯的围攻杀戮,而是要将他们彻底在炼狱般的痛苦中化为灰烬!

时间!每一息都在燃烧!

袁崇焕躺在担架上,身体因高热而剧烈起伏,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像是吸入了无形的火炭。肩胛被何伯强行包扎后的伤口,每一次扯动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如同钝刀在反复切割着骨头。然而,这铺天盖地、内外夹击、步步致命的毁灭性压力,却如同一柄巨锤,狠狠砸在他那被剧痛、高烧和何伯强行唤醒的狂暴本能之上!

“呃……嗬……”他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熔岩在地下奔涌受阻的沉闷低吼。那只被何伯死死按在心口、紧握着冰冷断刀的右手,竟开始违背躯体承受的极限,违背他涣散的意识!在何伯掌下!剧烈而疯狂地颤抖、挣扎!力量之大,几乎要挣脱何伯那如同铁钳般的五指掌控!

何伯感受到掌下那山呼海啸般挣扎欲出的力量!眼神骤然如同点燃的熔岩!他非但没有压制,反而发出一声如同裂帛般嘶哑的咆哮!那咆哮中带着一种被逼入绝境、凶兽狂性彻底爆发的疯狂!也带着一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然!

“叼佢老母!睇你班死仆街点玩!!!”

伴随着炸雷般的咆哮,何伯魁梧的身躯爆发出远超寻常的巨力!他竟然单手,硬生生将担架上高烧剧痛中挣扎欲起的袁崇焕——连带着那沉重的担架——猛地原地抡转了半圈!让担架的头部直接对准了角落盘旋向上的狭窄石梯!

冰冷的石梯入口,黑暗深邃,正对着担架上的袁崇焕!那里,便是“火油鼠”啃啮摩擦声渗透下来的源头!是那即将降临的内部炼狱的开端!

轰——!!!

几乎在担架被对准石梯的瞬间!

袁崇焕那被何伯强行引导、积蓄至极限的凶戾之气和躯体承受的剧痛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轰然爆发!!!

“嗬啊啊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沸血和剧痛都挤压出来的、带着破釜沉舟般决绝的狂吼!从袁崇焕那血沫浸染的口中炸裂般冲出!

他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绳索狠狠扯紧般向上猛挣!那只紧攥着冰冷断刀的右手!在何伯骤然松开、如同释放巨兽束缚的瞬间!带着全身残余的精气神!带着一种梦魇般、无数次在生死边缘凭借刀锋劈开生路的肌肉记忆!如同毒龙出海!又似刑天之舞!朝着那幽暗、冰冷、散发着不详声响的——石梯入口!狠狠!挥砍!劈斩!!而去!!!

嗡——!!!

那把沾满他和敌人污血的、冰冷沉重的半截断刀!在空中划出一道惨白、凄厉、带着绝望疯狂气息的弧线!高速切割冻结的空气,发出撕裂布帛般的破空锐啸!刀光映着角落微弱火堆的光,短暂照亮了冰冷墙壁上那些斑驳古旧的血迹!仿佛无数亡魂被这一刀惊醒!

噗嗤!嚓!

刀刃入肉的闷响!骨骼碎裂的脆响!伴随着一声尖锐短促得仿佛被扼断喉咙的诡异哀鸣!同时响起!

没有斩中人!更没有斩中老鼠!(老鼠不会发出骨裂声)!

断刀精准无比地!狠狠劈斩在石梯入口内侧!那冰冷潮湿的石壁上!

在石壁接近地面的角落!那里!厚厚的灰尘和鸟兽干粪沉积之下!赫然连接着一小截颜色更深、质地略显不同的土褐色软管!

那软管并非天然!而是人工嵌入石壁缝隙、被沉积物巧妙掩盖的——一截腐朽变硬的空心芦苇管!一个非常古老的、用于……水攻、传递少量液体……甚至……施毒(通过燃烧毒烟)的……秘密装置?!这是辽东一些明初废弃军堡或更早期要塞里极为少见的、用于地下储水传递或驱蛇排毒的隐秘结构!显然,建造者或者后期占据过的某个势力,留了一道后手!此刻,这道被岁月尘封的后手通道口……正被顺着石梯缝隙蔓延下来的未知活物啃咬钻营!

袁崇焕这如同疯魔般劈出的一刀!蕴含着求生绝望和身体残留记忆所有力量的斩击!如同神启!或者阴差阳错!竟然精准无比地将那隐藏在灰尘和粪便之下、脆弱隐蔽的芦苇管衔接点!一刀斩断!!!

轰!!!

就在芦苇管被斩断的瞬间!石梯内部深处!猛地传来一声极其沉闷、却带着某种液体压力释放的、如同闷雷般的轰响!伴随着极其细微但连绵不绝的、如同海潮褪去般的咕噜声!

几乎同时!那股从上方渗透下来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啃咬声和蠕动感——嘎然而止!!!

石梯入口,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只剩下外面风雪呼啸的呜咽和烽燧底层人们剧烈的心跳喘息声!

那截被斩断的、土褐色的芦苇管残端,一股带着浓烈硫磺和硝石灰烬味道的、污黑粘稠的、如同泥浆般的液体,正从断裂处汩汩地、极缓慢地向外渗出……流入角落的灰尘里……所过之处,散发出一种极其怪异的、刺鼻的、几乎能让人瞬间窒息的混合气味!

这不是火油……是……火硝废液?毒烟凝固后的残渣混合物?!

烽燧底层,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短暂死寂。只有那截被斩断的、污黑的芦苇管残端,还在缓慢地、粘稠地向外渗流着散发刺鼻怪味的液体。那种硫磺混合着腐臭灰烬的气味,浓烈得几乎让最近的程本直忍不住干呕起来。

上面……石梯口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啃咬声,消失了。

整个石梯深处,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只有刚才那声闷雷般的轰响余音,似乎还在冰冷的石壁间隐隐回荡。

精瘦水手瘫坐在冰冷的地上,胸口剧烈起伏,脸上残留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极度的惊恐。他刚才几乎以为自己要被那些被火油点燃的耗子爬满全身烧死了!那索命的摩擦啃咬声在耳边戛然而止,带来的反差感太强,让他一时无法回神。

朱梅扶着粗糙冰冷的墙壁,同样剧烈地喘息着。他看了一眼那断管渗出的诡异液体,又猛地抬头看向石梯入口那片幽深的黑暗,眼中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惊愕和后怕。刚才袁崇焕那疯狂、如同神魔附体般的挥刀,带着孤注一掷的绝望,竟真的……斩断了那催命的通路?这是巧合?还是……

“咳咳咳……”担架上的袁崇焕在那惊天一斩之后,身体猛地剧烈抽搐起来!如同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和高热催发的凶性!一口比先前更加粘稠、带着黑紫色淤血的浓痰混合着胆汁般的污浊粘液,猛地从他口中呛咳出来!喷溅在冰冷的石地上!他那只挥刀的手,无力地垂落在担架边,那半截断刀也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刚才那狂乱暴烈的血光从他眼中迅速褪去,只剩下更深的涣散和灰败。剧痛和彻底的虚脱席卷了他,他胸膛剧烈起伏,发出破风箱般的沉重喘息,喉咙里只剩下嗬嗬的、仿佛随时会断掉的挣扎声。

何伯一步抢到担架边,魁梧的身影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他半蹲着,布满老茧和血污的手没有丝毫迟疑,再次狠狠探向袁崇焕的颈脉!指尖传来的触感……

冰冷!依旧是冰凉的皮肤!

但!那脉搏……不再像先前那样微弱飘忽、如同断线风筝般随时会消散!

而是变成了……一种极其混乱、如同沸水在破锅中疯狂翻滚般的、强劲却毫无规律的搏动!

每一次搏动都沉重地撞击着何伯的指尖!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狂暴生命力!像是在干枯河床上绝望挣扎、掀起最后巨浪的困龙!

何伯眼中精光爆射!没有任何废话!他猛地一把拎起旁边刚温热不久、还带着些浮灰的瓦罐!里面是刚刚融化的、带着冰碴和烟灰气的温水!他粗暴地撬开袁崇焕紧闭、沾满污血的嘴!将那半罐浑浊的温水狠狠灌了进去!

“呃……嗬……噗……”剧烈的呛咳让袁崇焕咳出更多粘稠的污血和黑沫!但他下意识地、本能地吞咽动作!将那带着些许温度的水咽了下去!冰冷的喉管如同被一道微弱的暖流灼痛!

何伯灌完水,看也不看他咳血的反应,目光如电般再次扫过角落那截断管流出的污秽液体。那刺鼻的硫磺硝石气味,对他这老海狼而言,极其熟悉!这是在海上遇到极端阴湿天气时,一些老海盗甚至正规水师营兵才会使用的、极其凶险的秘法——用凝固受潮后的旧式硝石火砲废药残渣堵塞洞穴,燃烧后产生的浓烟不仅有毒,更能持久产生窒息效果,还能驱蛇避虫!这些追兵竟懂得用这失传的阴招,并找到了这座烽燧遗留的古旧通道!更可怕的是……那些诡异的“火油鼠”……恐怕根本不是寻常耗子,而是被这些剧毒硝烟混合物驱赶的、本身就可能带毒的辽东冰蛇或恶虫!

若非袁崇焕那如同疯魔般的、似乎耗尽生命潜力的一刀……此刻他们早已在浓烟和毒虫肆虐下化作一堆枯骨!

想到此,何伯眼中寒意更甚!他猛地抬头,那如同冰封火山般的目光再次投向被封堵的入口!眼神中的决绝几乎凝为实质!不能等!这里虽有坚固石壁,却已成了真正的熔炉铁砧!堵死的大门虽一时撞不开,但对方既然会用毒烟攻秘术,就必然有其他阴狠法子!火攻、烟熏、毒虫,乃至于……更糟的!

“收拾!准备冲出去!”何伯炸雷般的声音再次撕裂短暂的喘息空间,带着斩断一切妄念的决绝!他不再解释,指向担架上剧烈喘息、眼神涣散的袁崇焕,“抬稳他!跟紧我!其他人!拣起能敲碎骨头嘅嘢(指能当武器的硬物)!准备搏命!”

没有人质疑。恐惧被更深层次的求生渴望覆盖。所有人都挣扎着爬起来,眼中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光芒。堵门的冻土块被迅速移开几条缝隙,外面暴戾的风雪声猛地灌了进来!同时灌入的,还有山坡下方……隐约传来的、更多皮靴踏雪的吱嘎声和压抑的女真语号令!更多的敌人正在聚拢!如同嗅到血腥的狼群!

朱梅深吸一口带着死亡气息的冰冷空气,拔出腰间的佩刀,眼神变得如同淬火的铁石。程本直忍着手腕剧痛,撕下衣襟将袁崇焕那只垂落的手腕与担架木柄紧紧绑在一起固定住。他弯腰,拾起袁崇焕掉落在地的那把沾满污血、冰冷沉重的半截断刀。当他的手指触摸到那粗糙的刀柄和粘稠的血污时,一股莫名的、混合着敬畏和冰冷的情绪沿着指尖蔓延开来。他咬着牙,将这柄“凶器”插入自己腰带。

何伯不再多言,他魁梧的身躯当先堵在裂缝入口边缘,那只骨节粗大、如同生铁铸就的手,猛地拎起之前缴获的骨朵锤!沉重的锤头带着尖刺,寒光闪闪。他另一只手反握着那张硬木牛筋鱼叉弩,冰冷的目光穿透雪幕。

缝隙外,风雪稍歇的瞬间,隐约可见十数步外,几条深色的皮袍身影正弓着腰,如同准备扑击的猎豹,借着雪坡的掩护,向着烽燧入口悄然摸来!为首者手中赫然举着一根烧得通红的铁钎!显然是在加热大门铰链?或者……是引火的道具?!

时机!

就是现在!!!

“杀出去——!!!”何伯那如同怒涛海啸般的咆哮声,裹挟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瞬间压过所有风雪!他魁梧的身躯猛地撞开入口处最后几块未清除的冻土块!如同远古冲城的巨兽!当先一步!狠狠冲进了外面狂风暴雪的死亡旋涡!手中的骨朵锤带起凄厉的风啸!朝着距离最近一个、正愕然抬头的建虏探子头颅!狠狠砸落!

“嘭——!!!”如同西瓜爆裂!沉闷而恐怖的声响!

血与骨、脑浆与热汽!如同炸开的礼花!在冰冷的雪雾中骤然泼洒绽放!

“杀——!!!”

紧随其后!朱梅手中长刀划开雪幕!程本直和其余能战的幸存者如同决死的困兽!发出凄厉的嘶吼!紧随着何伯那杀神般的背影!顶着扑面而来的利箭!向着雪坡下那黑压压扑来的、面目模糊却凶光毕露的后金追兵!发起了一场绝无胜算、却只为杀开一条血路的——困兽冲锋!!!

担架被亲兵们死命抬起!跟在冲锋队伍的最后!袁崇焕在剧烈的颠簸中猛烈地咳嗽,血沫溅满了衣襟和绑缚他的布条。他的视线摇晃混乱,刺骨的风雪夹杂着滚烫的血滴砸在脸上!剧痛像潮水般反复冲击着他的神智,但意识深处那点被点燃的、来自何伯强行注入的求生之火和复仇之念,与身体无数次濒死边缘挣扎留存的本能死死交织!他那只被布条捆在担架上、沾满凝固血块的手,痉挛地抽搐着!仿佛随时能再次握住那把冰冷的断刀!

风雪遮蔽视线,人影在暴雪中扭曲晃动。何伯的咆哮、骨朵锤砸碎骨骼的闷响、长刀撕裂皮肉的裂帛声、后金兵的怒吼和凄厉的垂死惨叫……混杂着程本直失血晕眩中的哭喊……构成了一场光怪陆离、血海地狱般的狂乱画面!

就在何伯如同绞肉机般当先砸翻两人,骨朵锤染透鲜血,准备撞入侧翼敌人时!一支角度极其刁钻、几乎是贴着雪地射来的劲弩箭矢!带着冰冷的恶意!如毒蛇般!狠狠钉进了何伯左大腿外侧!!!

噗嗤!

“哼!”一声低沉的闷哼从何伯牙缝里挤出!鲜血瞬间飙射!箭矢强大的冲击力带得他一个趔趄!

完了!程本直的心瞬间沉入谷底!何伯倒下了,谁能挡住潮水般的利箭?!

然而!何伯那如山般魁梧的身躯只是猛地一晃!左脚硬生生插进冻雪深处稳住了平衡!他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腿上的箭伤!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锁定前方一个试图绕后偷袭担架方向的后金兵!在对方因他中箭而流露出狂喜的刹那!何伯猛地将手中那把沉重的骨朵锤如同投石机般脱手掷出!

呜——!

骨朵锤带着令人心胆俱裂的呜咽声!如同一颗黑色的流星!重重砸在那后金兵的胸口!将他整个人砸得倒飞出去!胸骨碎裂声清晰可闻!

掷出骨朵锤的刹那!何伯身体不退反进!借着腿伤激发的更加暴戾的凶性!他竟像一头撞向巨岩的海狼!完全无视大腿上还在飚血的箭矢!整个右半边身体蜷缩!肩胛如同攻城槌!狠狠撞在了另一名趁机挥刀劈来的敌人身上!

咔嚓!

那是骨骼被巨力硬生生撞折的恐怖声响!那名后金兵惨叫着如同断线风筝般横飞出去!

“何老!后面!”程本直嘶声尖叫!

一名偷袭者不知何时绕到了何伯身后!染血的弯刀高高扬起!对着何伯毫无防备的后颈!狠狠劈下!

何伯如同背后生眼!在刀风及体的刹那!他竟在腿伤和身体撞击的巨大惯性中强行拧腰转身!那张粗犷狰狞、布满血污冰碴的脸瞬间正对着偷袭者狰狞劈下的刀锋!他眼中没有丝毫恐惧!只有一种搏命鲨鱼被激至巅峰的、近乎癫狂的狞笑!右手猛地探向自己后腰!

唰!

一道比冰雪更冷、更亮、更加致命的银光骤然炸开!!!

不是鱼叉弩!

那赫然是一柄不知何时反握在他后腰腰带上的、狭长笔直、刃口开双血槽、闪耀着纯银质清冷寒芒的——鲨鱼尾短刀(西洋水手、尤其海盗近身格斗常用武器)!!!

银光划出!精准得如同手术刀!后发而先至!

“嗤啦!!!”

一声极轻微却令人骨髓冻结的撕裂声!血槽吻过皮肉!

偷袭者保持着挥刀下劈的姿势骤然僵住!手中的弯刀无力地滑落!他惊恐地、绝望地捂住自己的喉咙!那里,一道平滑得不可思议的切口正疯狂喷涌着灼热腥甜的血泉!甚至没有喷溅,鲜血被冰冷的刀刃和急速失压精准引导!喷出的角度诡异而致命!

银光一闪而没!消失回腰后!仿佛从未出现!

何伯甚至看都没看倒地抽搐的偷袭者一眼!他猛地转头!布满血丝的冰冷目光扫过袁崇焕的担架方向!暴喝声响彻混乱的战场!

“睇你妈睇!袁崇焕!冇咁易死就同我——抓住你条断刀!杀穿出去!!!否则你我就系哩度变冻猪肉!!!”

这声炸雷般的暴喝!裹挟着战场血腥的狂风!混杂着腿上的剧痛和斩杀敌人的死亡气息!如同惊涛骇浪!狠狠灌入袁崇焕那被剧痛撕裂、被高热焚烧、意识混沌一片的耳鼓!!

“呃……嗬嗬……嗬——!!!”

担架上!袁崇焕那因高烧而散乱模糊的瞳孔!在何伯这声裹挟着血雨腥风的怒吼之下!如同被投入熔炉的最后一点生铁!骤然被强行点燃!!!一股极其微弱、却凝聚着无边暴戾和某种不灭执念的光点!如同深渊里的烛火!顽强无比地!在他眼底深处瞬间爆燃开来!!!

那只被程本直布条死死捆缚在担架木柄上的、沾满凝固血污的右手!猛地!剧烈!狂暴地痉挛!颤抖!挣扎起来!!!那痉挛的方向!那肌肉扭曲抽搐的角度!那五根惨白带血、骨节绷紧的手指开合的动作!

如同濒死者!在溺毙的深渊里!最后一次!死死地!狠狠地!攥紧了那并不存在的——冰冷刀柄!!!

烽燧之外,风似疯兽,雪如银针。

天与地之间一片混沌,唯一的中心是那座如同铁砧般矗立、周身被暴雪扑打的废弃烽燧,还有那围绕在其入口雪坡上惨烈绞杀的数十条纠缠血肉的身影!

何伯那声如同天罚般的怒喝,裹挟着浓重的血腥和死亡的尖啸,撞入袁崇焕耳膜深处的瞬间!他那只被粗布条死死捆在担架边缘、因失血和剧痛而僵冷的手指——仿佛通了电般!在不可能的状态下!猛地向内收拢!每一根指关节都爆发出可怕的、噼啪作响的痉挛!指尖瞬间变得青紫如铁!力道之大!竟然将绑缚的布条勒得深陷进木头!发出吱嘎的恐怖呻吟!

这只手!在挣扎!在向着虚无的空中!死死地抓握住一个冰冷的、无形的、由血腥本能和灵魂残念共同构筑的——刀柄!

“呃——!!!”一声被撕碎、挤扁、从肺腑最深处压榨出来的狂暴嗬声!带着金属碰撞岩壁的嘶哑回响!猛地从袁崇焕剧烈起伏的胸腔内炸出!他甚至在这死境爆发的一瞬!硬生生地将被捆缚的身体向上拱起!头颅猛地后仰!暴突的青筋如同蛛网瞬间爬满他灰败的颈项!那紧闭的眼皮骤然睁开!眼球因颅内巨大的压力而狰狞凸出!布满蛛网般的深血色!可怖异常!却不再是先前那濒死的涣散!那猩红的瞳孔中央——一点凝聚了万劫焚身之痛、却更加纯粹的、如同寒冰核心最深处点燃的幽蓝色复仇之火!正死死地钉在何伯那浴血搏杀的魁梧背影上!!!

杀!!!

他的喉咙被布条和血痰堵塞,发不出洪亮的咆哮。但那只挣扎着、死死抓握着虚无“刀柄”的右臂,连带肩胛那触目惊心、包扎处再次被挣裂、汩汩冒血的伤口!都在疯狂地、震颤着!如同拉紧到极限、即将炸裂的弓弦!对准了风雪之中!那挥舞着冰冷银光、正在一刀断喉的何伯!

就在这仿佛灵魂链接、绝境共鸣的一刹那!

混乱战团的最外围!一处被半人高的积雪覆盖的岩石后!一道几乎与雪色融为一体的、身披厚厚翻毛皮袍的身影猛地站直了身躯!此人动作异常敏捷隐蔽,此前一直如同融雪般潜伏窥视,并未加入乱战!此刻他手中端着一架造型精悍、机括在雪光下闪烁着冰冷弧光的劲弩!弩机已然上弦!带着开槽倒刺、幽蓝闪烁的狼牙箭镞!如同毒蛇的尖牙!死死锁定着刚刚因腿伤和掷锤撞人、动作出现一瞬停滞空门大开的——何伯心窝要害!!!

时机毒辣!角度刁钻!

然而,几乎是此人站起身、弩机抬平的瞬间!一直如同守护负伤头狼般、死死护在担架一侧、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朱梅!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一股强烈到极致的警兆瞬间攫住了他!

“何老!冷箭——!!!”朱梅凄厉的狂吼如同濒死孤狼的长嗥!瞬间撕裂纷乱的战场杂音!

吼声发出的同时!朱梅的身体已经违背了惯性!他根本来不及拔刀!而是猛地将手中佩刀像投矛般脱手掷出!刀尖直指那雪坡上弩手的身形!试图干扰!

太慢了!

雪坡上的弩手根本无视飞来的长刀!嘴角甚至裂开一个冰冷嘲讽的弧度!手指决然扣下了悬刀!

铮——!!!

弓弦震响!短促而致命!一支乌黑如同毒蝎尾针的弩矢!无声地撕裂空气!带着恐怖的动能!直射何伯暴露的心口!!!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连何伯这样身经百战的老海狼,也只来得及在朱梅嘶吼入耳的瞬间,本能地向左拧转身体!试图用左肩去挡这夺命的一箭!

来不及!

眼看乌光就要没入何伯胸膛!

就在这死生立判、连时间都仿佛凝固的瞬间!

担架上!袁崇焕那只疯狂攥握着“虚无刀柄”的右手!那痉挛挣扎到极限的手臂!猛地带动他整个被捆缚住的上半身!剧烈地向上甩动!如同被弓弦发射的牵线木偶!

啪——!!!

一声清脆到刺耳、如同冰层骤然断裂的脆响!在风雪呼啸、金铁交鸣、垂死惨嚎的混乱战场之上,显得如此突兀!如此……诡异!

那声音!并非来自刀锋入肉!也非骨骼碎裂!而是……一只被粗布条死死捆缚在担架木柄上、因剧痛和高热而痉挛颤抖、沾满污血冰碴的拳头!狠狠砸在担架边缘一块因剧烈颠簸而凸起的、棱角尖锐的冻硬木楔上发出的!

担架上!袁崇焕那只被布条勒得深陷木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死白色的拳头!在朱梅那声“冷箭”的凄厉嘶吼如同炸雷般灌入耳膜的瞬间!在何伯魁梧如山的身躯因腿伤和搏杀而出现那致命一瞬迟滞的刹那!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又像是被濒死巨兽的垂死挣扎所牵引!猛地!向上!甩起!!!

这动作毫无章法!更无半分武技可言!纯粹是身体在极致痛苦和死亡威胁下、被何伯那声裹挟着血雨腥风的怒吼彻底点燃灵魂之火后,爆发出的、源自生命最原始本能的、歇斯底里的狂暴挣扎!

然而!

就在这毫无章法、甚至带着几分滑稽绝望的甩臂动作中!

那只紧握成拳、因痉挛而指关节扭曲变形的手!那只沾满自己与敌人混合污血、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那只被布条死死捆缚、只能象征性攥紧“虚无刀柄”的手!

竟!鬼使神差!或者说!如同被冥冥中无数次在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刻入骨髓的肌肉记忆所驱使!

在甩起的最高点!那紧握的拳头!如同被无形的巨力强行掰开!五根僵硬带血的手指!猛地!如同鹰爪般!狠狠张开!!!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无比的、如同利刃刺穿薄纸的声响!

一道乌光!一道撕裂风雪、带着死亡尖啸、直射何伯心窝的乌黑弩矢!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又像是主动撞入了那张开的、沾满血污冰碴的掌心!!!

弩矢巨大的动能!瞬间贯穿了袁崇焕那只冻僵的手掌!!!

“呃啊——!!!”

一声短促到极致、却又凄厉到足以撕裂灵魂的惨嚎!猛地从袁崇焕喉咙深处炸开!他整个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鞭狠狠抽中!猛地向上弓起!又重重砸回担架!那只被弩矢贯穿的手掌!掌心赫然被撕裂开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前后通透的恐怖血洞!滚烫的鲜血混合着碎裂的骨茬和冻硬的冰碴!如同喷泉般狂飙而出!瞬间染红了担架和他自己的胸膛!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瞬间刺穿了他每一寸神经!将他残存的意识彻底拖入了无边的黑暗深渊!

但!

那支足以洞穿铁甲的夺命弩矢!那支带着幽蓝倒刺、淬着见血封喉剧毒的狼牙箭镞!在被那只手掌以血肉之躯强行阻挡、贯穿的瞬间!方向!被硬生生改变了!!!

嗡——!!!

弩矢带着令人牙酸的破空锐啸!擦着何伯因拧身闪避而暴露的左肩胛!狠狠钉入了他身后一名正挥刀扑来的后金兵胸口!!!

“噗!”利刃入肉!血花四溅!那后金兵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口没入大半的箭杆,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轰然栽倒!

何伯甚至能感觉到那弩矢带起的、如同剃刀刮过面颊的冰冷劲风!他猛地回头!布满血丝、如同淬火鹰隼般的眼睛!瞬间锁定了雪坡上那个刚刚扣下悬刀、脸上还残留着必杀狞笑的弩手!那弩手显然也被这匪夷所思的变故惊得呆滞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

“吼——!!!”

何伯喉咙里爆发出如同受伤暴龙般的恐怖咆哮!那咆哮中带着劫后余生的狂怒和滔天的杀意!他根本不顾大腿上那支还在飚血的箭矢!也完全无视了肩头被劲风刮破皮肉带来的刺痛!整个人如同被激怒的洪荒巨兽!拖着那条伤腿!竟爆发出比受伤前更加狂暴的速度!朝着雪坡上那惊愕的弩手猛扑过去!每一步踏下!积雪炸开!冻土崩裂!带血的脚印在雪地上拖出一道刺目的红痕!

那弩手脸色剧变!慌忙丢下弩机去拔腰间的弯刀!

晚了!

何伯魁梧的身躯如同出膛的炮弹!在距离弩手尚有数步之遥时!那只沾满敌人脑浆和鲜血、骨节粗大如同铁锤的右拳!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音爆!狠狠轰在了弩手仓促格挡的弯刀刀脊之上!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爆鸣!弯刀应声而断!

何伯的拳头去势不减!裹挟着无与伦比的巨力!狠狠砸在弩手惊骇欲绝的脸上!

“咔嚓——!!!”

令人头皮炸裂的骨裂声清晰响起!

弩手的头颅如同被重锤砸中的西瓜!瞬间变形!五官扭曲塌陷!红的、白的、混合着碎裂的牙齿和鼻骨!如同烟花般猛烈爆开!无头的尸体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得倒飞出去数丈!重重砸在雪地里!激起漫天雪沫!

“叼佢老母!仲有边个——!!!”何伯如同杀神降世!浑身浴血!花白的虬髯根根戟张!布满血丝的双眼扫视着因首领瞬间毙命而陷入短暂混乱的剩余后金兵!那眼神如同实质的刀锋!带着刻骨的杀意和无边的暴戾!竟让那些凶悍的后金探子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杀——!!!”朱梅第一个反应过来!嘶声力竭地咆哮!手中长刀带着刻骨的仇恨!狠狠劈向一个因惊骇而动作稍缓的敌人!刀光过处!血雨纷飞!

“杀啊——!”程本直和幸存的水手、亲兵们被这血腥狂暴的一幕彻底点燃了最后的血性!如同被逼入绝境的狼群!发出震天的怒吼!挥舞着手中残破的兵器!不顾一切地扑向敌人!

战场瞬间逆转!何伯如同定海神针!虽然腿伤流血不止!但那股凶悍绝伦、睥睨天下的气势彻底压倒了敌人!他不再使用任何武器!仅凭一双铁拳!如同虎入羊群!每一次挥击都带着骨骼碎裂的闷响!每一次撞击都有人影惨叫着倒飞出去!所过之处!人仰马翻!血肉横飞!

担架上!袁崇焕彻底昏死过去。那只被弩矢贯穿的右手无力地垂落,掌心那个恐怖的血洞还在汩汩地冒着鲜血和破碎的组织,将担架染得一片暗红。剧痛和失血让他的脸色灰败如金纸,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唯有那只手,那只刚刚在绝境中爆发出匪夷所思力量、强行改变了死亡轨迹的手,依旧保持着一种微微痉挛的、仿佛依旧紧握着什么的姿态。

程本直一边嘶吼着劈砍,一边用眼角余光死死盯着担架上的袁崇焕,心如刀绞。他看到袁崇焕那只被洞穿的手,看到那喷涌的鲜血,一股巨大的悲怆和不顾一切的冲动瞬间攫住了他!

“药!金疮药!快!”程本直对着旁边一个正在搏杀的水手嘶声狂吼!声音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恐惧!他猛地扑到担架旁,不顾一切地撕下自己身上最里层、尚算干净的衣襟内衬!用牙齿和冻僵的手指拼命撕扯成布条!他颤抖着,将身上仅存的一小包、被油纸包裹、早已冻得发硬的止血药粉,连同几块碾碎的冰碴,一股脑地按在那恐怖的伤口上!剧痛让昏迷中的袁崇焕身体再次剧烈抽搐!程本直死死咬着牙,眼泪混合着汗水血水糊了满脸,用尽全身力气,用布条将那血肉模糊、不断涌血的手掌连同手腕死死缠裹!一层!又一层!直到布条被鲜血彻底浸透!

“撑住!道台!撑住啊!”程本直的声音嘶哑破碎,如同泣血的杜鹃。

战斗并未持续太久。何伯的狂暴杀戮彻底摧毁了剩余后金兵的斗志。在丢下七八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后,残余的几人如同丧家之犬,仓惶地遁入风雪弥漫的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风雪依旧在天地间肆虐咆哮。雪坡上,只剩下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和遍地狼藉的尸体、残肢断臂。幸存的明军士兵们拄着兵器,剧烈地喘息着,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来撕裂般的灼痛。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脸上混杂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深沉的疲惫。

何伯拖着那条还在不断淌血的伤腿,踉跄着走到担架旁。他魁梧的身躯微微摇晃,失血和剧痛让他的脸色也有些发白,但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鹰隼。他低头看着担架上气若游丝、右手被裹成血粽的袁崇焕,又看了一眼旁边瘫坐在地、脸色惨白、因失血和脱力而几乎虚脱的程本直。

“死唔去。”何伯的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笃定。他蹲下身,不顾自己腿上的箭伤,伸出那只沾满敌人脑浆和鲜血的大手,再次探向袁崇焕的颈脉。指尖传来的搏动……微弱!混乱!如同狂风中的烛火!但……还在跳!

何伯眼中寒光一闪,猛地抬头,目光如电扫过周围几个还能站立的亲兵和水手:“揾!搜!睇下啲死尸身上有冇药!干净嘅布!水!快!”

命令如同寒风刮过。几个士兵强忍着恶心和恐惧,扑向那些尚有余温的尸体,粗暴地翻找起来。很快,几块相对干净的(也是相对而言)破布,一小袋冻硬的、不知名的肉干,还有两个水囊(里面是冰冷的雪水)被递了过来。

何伯看也不看,一把抓过水囊,拔开塞子,将冰冷的雪水狠狠浇在自己大腿的箭伤处!刺骨的寒意和剧痛让他闷哼一声,额角青筋暴起!他咬着牙,用冻得发紫的手指,死死抓住那支深深嵌入大腿肌肉的弩箭箭杆!猛地发力!

“呃——!”一声压抑的低吼!箭矢带着一蓬滚烫的血肉被硬生生拔了出来!鲜血瞬间喷涌!

何伯脸色瞬间煞白!豆大的汗珠混合着血水从额角滚落!他毫不停顿,将刚才搜刮来的、不知是什么成分的止血药粉(可能是草木灰混合某种矿石粉)狠狠按在伤口上!剧痛让他浑身肌肉都在颤抖!他扯过一块破布,用牙齿和单手配合,极其粗暴地将伤口死死缠紧!动作快得如同在打磨一块顽铁!

处理完自己的伤口,何伯才将目光重新投向袁崇焕。他抓起另一个水囊,撬开袁崇焕紧闭的、沾满血污的嘴,将冰冷的雪水缓缓灌入。昏迷中的袁崇焕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呜咽,下意识地吞咽着。

“朱梅!”何伯灌完水,头也不抬地厉喝。

“在!”朱梅立刻上前,他身上也添了几道新伤,但眼神依旧锐利。

“带路!去烽燧!要快!”何伯的声音斩钉截铁,“哩度血腥味太重!风一停!狗就闻着味来了!”

“是!”朱梅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辨认方向,当先朝着风雪中那座若隐若现的废弃烽燧轮廓走去。他步履蹒跚,却异常坚定。

“抬稳他!跟紧!”何伯对着抬担架的亲兵低吼,自己则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跟在担架旁,魁梧的身躯如同移动的铁壁,替担架挡住侧面袭来的风雪。

队伍再次在风雪中艰难跋涉。这一次,气氛更加沉重。血腥的战斗暂时击退了追兵,但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伤者更多,体力消耗殆尽,袁崇焕更是命悬一线。那废弃的烽燧,是最后的希望,也可能是最终的坟墓。

风雪似乎更大了,如同亿万头狂暴的白色巨兽,在天地间肆意奔腾、撕扯。每一步都深陷及膝的积雪,刺骨的寒风如同裹着冰针的鞭子,狠狠抽打着每一寸裸露的肌肤。担架在颠簸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袁崇焕的身体随着颠簸无力地晃动,那只被厚厚布条包裹、依旧渗着暗红血迹的右手,无力地垂落在担架边缘。

不知走了多久,就在所有人都感觉双腿如同灌满了铅,意识在寒冷和疲惫中逐渐模糊之时。

“到了!”朱梅嘶哑的声音带着一丝绝境中看到微光的激动,穿透风雪的咆哮。

众人猛地抬头!

只见前方风雪弥漫处,一座巨大而坚固的黑色轮廓,如同沉默的巨人,顽强地矗立在风雪肆虐的山岗之上!下半截是厚重巨大的花岗岩块垒砌,上半部是斑驳的夯土墙,一侧石墙有着巨大的、如同巨兽负伤般的裂缝——正是那座废弃的烽燧!

“快!进去!”何伯厉声催促,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人群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爆发出最后一点力气,朝着那裂缝入口猛冲过去!

当最后一个人踉跄着冲进烽燧底层那相对避风、却依旧冰冷刺骨的空间时,何伯猛地回身,用尽力气将几块沉重的冻土块和碎石死死堵在裂缝入口!只留下狭窄的缝隙通风。

烽燧底层一片昏暗,只有高处狭窄的哨口偶尔灌进的风雪呜咽声。空气浑浊,弥漫着浓重的灰尘、鸟兽粪便和血腥混合的怪异气味。幸存者们靠着冰冷的石壁瘫倒在地,贪婪地喘息着,连说话的力气都已耗尽。劫后余生的庆幸被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伤痛彻底淹没。

担架被小心地放在避风的角落。程本直连滚带爬地扑到担架旁,颤抖着手去探袁崇焕的鼻息。微弱,但还在!他紧绷的神经稍稍一松,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瘫软在地,靠着冰冷的石壁剧烈喘息,手腕的伤口和身体的疲惫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何伯没有休息。他拖着伤腿,在底层空间里快速巡视了一圈。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处角落,检查着石壁的厚度和可能的漏洞。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角落那盘旋而上的狭窄石梯入口。那里,黑暗深邃,是通往上层哨口的唯一通道,也是最大的隐患。

“朱梅!”何伯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带两个人!上去!封死哨口!用能找到嘅一切!堵死!一只苍蝇都唔准飞入来!”

“是!”朱梅挣扎着站起,点了两个还算强壮的亲兵,抓起能找到的破木板和冻硬的土块,小心翼翼地沿着冰冷的石梯向上攀爬。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

何伯这才拖着伤腿,缓缓走到担架旁。他半蹲下来,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探照灯般,死死盯着袁崇焕那张灰败如纸的脸。他伸出手,那粗糙带血的手指再次探向袁崇焕的颈脉。指尖传来的搏动……微弱!混乱!如同狂风中断线的风筝!但……依旧顽强地搏动着!

何伯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袁崇焕那只被厚厚布条包裹、依旧在缓慢渗血的右手上。那布条早已被血浸透,凝结成暗红色的冰壳。他的眼神极其复杂,有劫后余生的凝重,有对那匪夷所思一挡的惊疑,更有一丝深不见底的沉重。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因为腿伤)站起身。他没有再看袁崇焕,而是拖着伤腿,一步步走到烽燧底层中央那片相对空旷的地方。那里,地面冰冷粗糙,积着厚厚的灰尘。

何伯停下脚步。他缓缓地、如同进行某种古老而沉重的仪式般,弯下腰。那只沾满敌人和自己鲜血、骨节粗大的手,伸向自己腰间——那柄在激战中斩杀偷袭者、沾满血污后被他插回后腰鲨鱼皮鞘的——鲨鱼尾短刀!

锵啷——!

一声清越而冰冷的金铁摩擦声!在寂静的烽燧底层骤然响起!如同寒泉滴落深潭!

短刀被拔出!

刀身狭长!笔直!刃口开双血槽!在底层高处哨口偶尔透进的、被风雪扭曲的微弱天光下!闪烁着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如同极地寒冰般的银白光泽!刀身上沾染的暗红血污,在银白底色上如同蜿蜒的毒蛇,更添几分妖异和凶戾!

何伯握着刀!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冰冷的刀锋!眼神锐利得如同要将其洞穿!他缓缓抬起手臂!将刀尖!对准了脚下冰冷粗糙的岩石地面!

然后!

他猛地发力!手臂肌肉贲张!刀尖狠狠刺向地面!

嗤——!!!

一声刺耳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锋利的刀尖在坚硬的岩石地面上!硬生生!刻下了一道深深的、笔直的刻痕!

刻痕不长!却深!如同用尽全身力气凿下的一道誓言!一道用血与火淬炼出的、永不磨灭的印记!

何伯缓缓直起身。他看也不看地上的刻痕,布满血丝的眼睛缓缓扫过烽燧底层每一个或瘫倒、或蜷缩、或强撑着警戒的幸存者。目光最后,落在了角落担架上那个气息奄奄的青袍身影上。

他的声音响起。嘶哑!低沉!如同寒冰在冻土上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在冰冷死寂的空气里!也砸在每一个幸存者濒临崩溃的心弦之上!

“今日!哩一刀!系袁崇焕用佢只手!同条命!帮大家挡落嘅!”

“我何遂斌!响哩度刻低!哩一刀嘅仇!哩条命嘅债!”

“边个敢忘!边个敢背!”

“天诛地灭——!!!”

吼声如同惊雷!在封闭的烽燧底层轰然炸响!震得石壁嗡嗡作响!震得灰尘簌簌落下!更震得每一个幸存者灵魂都在颤抖!

担架上!昏迷中的袁崇焕!身体似乎感应到了这如同誓言般的咆哮!那只被厚厚血布包裹的右手!极其轻微地!难以察觉地……抽搐了一下!仿佛在无声地……应和!

在线阅读入口>>点击阅读

上一篇:我只想安静地退个婚(王老五苏文)全文免费小说_小说免费完结我只想安静地退个婚(王老五苏文)

下一篇:玉玺劫,山河烬隐龙卫昭宁全文免费阅读无弹窗大结局_(玉玺劫,山河烬)隐龙卫昭宁最新章节列表笔趣阁(玉玺劫,山河烬)

最新小说

最新资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