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崇焕努尔哈赤铁血忠魂:袁崇焕蚀骨焚天全本免费在线阅读_铁血忠魂:袁崇焕蚀骨焚天全本阅读

铁血忠魂:袁崇焕蚀骨焚天 第13章在线阅读

更新时间:2025-0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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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忠魂:袁崇焕蚀骨焚天》小说简介

主角是袁崇焕努尔哈赤的精选小说推荐《铁血忠魂:袁崇焕蚀骨焚天》,小说作者是“用户45501316”,书中精彩内容是:虎目圆睁,死死瞪着袁崇焕挺立在土台上的背影,那眼神里充满了被愚弄的暴怒、被推向绝境的憋屈,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吼不出来。程本直早已瘫软在地,靠着冰冷的墙根,脸色惨白如纸,眼神涣散,嘴唇哆嗦着,仿佛灵魂已离体而去。那卷明黄的圣旨被他死死抱在...

《铁血忠魂:袁崇焕蚀骨焚天》免费试读


铅灰色的天幕下,宁远城如同一座巨大的、沉默的坟茔,在身后熊熊燃烧。冲天的烈焰舔舐着低垂的浓云,将半边天空染成一片翻滚的、令人心悸的暗红。浓烟如同垂死的巨蟒,扭曲着升腾,又被凛冽的朔风撕扯、揉碎,将刺鼻的焦糊味和浓重的血腥气,裹挟着灰烬与火星,播撒在无垠的冰原之上。

袁崇焕背着那个气息奄奄的断腿军卒,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没膝的深雪里。每一步都踏得积雪发出沉闷的“噗嗤”声,又迅速被身后汹涌的、混乱的奔逃声浪淹没。他身上的靛蓝官袍早已被血污、硝烟和泥浆浸透、冻结,硬邦邦地贴在身上,如同披着一层冰冷的铁甲。寒风如同裹着冰针的鞭子,无孔不入地抽打着裸露在外的皮肤,带走最后一丝微弱的体温。每一次呼吸,冰冷的空气都如同砂纸刮过灼痛的喉管,肺腑里充斥着浓重的血腥气和硝烟的焦糊味。

背上的人很轻,轻得像一捆枯柴。那微弱到几乎断绝的气息拂过他的脖颈,带着一丝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血腥气。军卒冻得青紫的脸颊无力地靠在他的肩胛骨上,紧闭的眼睑偶尔会极其轻微地颤动一下,喉咙里滚出破碎的、意义不明的气音:“……冷……娘……”这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像烧红的铁钎,狠狠烫在袁崇焕的心口。他下意识地收紧手臂,将那冰冷僵硬的身体箍得更紧些,仿佛这样就能留住那点随时会熄灭的生命之火。

“道台!这边!快!”程本直嘶哑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恐惧。他连滚带爬地在深雪中开路,破旧的棉袍被荆棘和冻硬的灌木划得稀烂,脸上沾满雪沫和黑灰,眼神涣散,如同惊弓之鸟。几个仅存的亲兵护卫在袁崇焕左右,同样狼狈不堪,铁甲上凝结着厚厚的冰霜和暗褐色的血痂,眼神警惕地扫视着身后那片被火光映红的天空,以及更远处风雪弥漫的黑暗。他们手中的刀剑大多卷刃、崩口,如同主人一般,透着穷途末路的惨烈。

身后,是宁远城方向传来的、如同地狱深处传来的喧嚣。震天的喊杀声、兵刃交击的铿锵、垂死的惨嚎、房屋燃烧的爆裂声……混杂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死亡交响,被寒风扭曲着,时近时远,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追随着这支亡命奔逃的队伍。每一次声响的拔高,都让队伍中爆发出更加凄厉的哭喊和更加慌乱的推搡!

“鞑子追来了!快跑啊!”

“娘——!等等我!”

“我的儿!我的儿在哪?!”

混乱的人流如同被狼群驱赶的羊群,在深雪中艰难跋涉,哭爹喊娘,跌跌撞撞。有人摔倒,瞬间被后面涌上的人潮践踏淹没,发出短促的惨呼便再无声息。有人体力不支,瘫倒在雪地里,绝望地望着越来越远的队伍,眼神空洞如同枯井。妇孺的哭嚎、老人的哀叹、伤兵的呻吟……汇成一股绝望的浊流,在冰封的荒原上蜿蜒。

袁崇焕没有回头。他不敢回头。每一次回头,仿佛都能看到满桂那魁梧如山的身影在刀光剑影中轰然倒下的瞬间!看到那柄插在血泊中的鬼头大刀!看到那片被血与火彻底吞噬的城墙豁口!看到无数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在屠刀下扭曲、破碎!那景象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带来比这辽东酷寒更甚百倍的灼痛!

他只能死死盯着前方,盯着程本直那跌跌撞撞的背影,盯着风雪弥漫、似乎永无尽头的黑暗。脚下的积雪越来越深,每一步都如同在泥沼中跋涉,耗尽残存的力气。背上军卒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每一次微弱的抽搐都让袁崇焕的心跟着往下沉一分。

“道台!前面……前面有片林子!”一个亲兵指着前方风雪中隐约可见的一片黑黢黢的轮廓,声音带着一丝绝境中看到的微光。

那是一片被冰雪覆盖的、稀疏的桦树林。枯槁的枝桠如同冻僵的鬼爪,在寒风中凄厉地摇晃,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林子边缘的积雪似乎被踩踏过,显得相对平坦些。

“进林子!快!”袁崇焕嘶声下令,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人群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爆发出最后一点力气,朝着那片稀疏的林子涌去。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踏入林子的瞬间!

“嗖——!”

“噗嗤!”

一支冰冷的狼牙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如同毒蛇般从侧后方的风雪中激射而至!精准无比地贯入队伍最后面一个踉跄奔跑的老者后心!

老者身体猛地一僵,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扑倒在雪地里,鲜血迅速在身下洇开一片刺目的暗红!

“追兵——!!!”

“镶白旗的杂碎追来了——!!!”

凄厉的警号如同丧钟般炸响!瞬间击碎了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

所有人惊恐地回头!只见风雪弥漫的来路上,数十个模糊的、如同鬼魅般的骑兵身影正冲破雪幕,疾驰而来!马蹄踏碎冻骨的闷响如同催命的鼓点,迅速逼近!为首骑士手中高举的弯刀在昏暗的天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芒!正是苏纳的镶白旗精锐斥候!

“进林子!快!进林子!”袁崇焕目眦欲裂,厉声咆哮!同时猛地将背上气息奄奄的军卒塞给旁边一个还算强壮的亲兵,“护着他!走!”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雁翎刀!刀锋在风雪中划出一道冰冷的弧光!“能拿刀的!跟本官断后!挡住他们!”

吼声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惨烈!几个尚有血性的亲兵和残卒红着眼睛,嘶吼着拔出残破的兵器,聚拢到袁崇焕身边!程本直则连滚带爬地招呼着妇孺老弱,哭喊着朝林子里钻去!

“杀——!!!”

镶白旗斥候的咆哮如同饿狼的嚎叫,瞬间压过了风雪!数十骑如同离弦之箭,卷起漫天雪雾,朝着这支刚刚找到一丝喘息之机的残兵败将猛扑过来!雪亮的弯刀高高扬起!死亡的寒芒撕裂风雪!

袁崇焕死死盯着冲在最前的那名镶白旗牛录额真!那狰狞的面孔在风雪中迅速放大!他甚至能看清对方虬结的胡须上凝结的冰霜和眼中嗜血的凶光!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空气,胸腔里那团被绝望和悲怆反复淬炼的火焰轰然炸开!雁翎刀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带着一股决绝的、不顾一切的气势!迎着那呼啸而至的弯刀!狠狠劈斩过去!

“铛——!!!”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在风雪中炸响!火星四溅!巨大的力量震得袁崇焕虎口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刀柄!他踉跄后退半步!那牛录额真也被这悍不畏死的一刀震得身形一晃!

“噗嗤!”

“啊——!”

惨叫声几乎同时响起!一个试图从侧面偷袭袁崇焕的镶白旗骑兵被旁边一名亲兵用断矛狠狠捅穿了马腹!战马惨嘶着人立而起!将背上的骑士狠狠甩飞!但那亲兵也被另一名骑兵的弯刀划过脖颈!鲜血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身体软软栽倒!

狭路相逢!短兵相接!在这片稀疏的桦树林边缘!亡命的残兵与凶悍的追骑瞬间撞在一起!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怒吼声!惨嚎声!兵刃撞击声!战马嘶鸣声!混杂着风雪的呜咽!构成一曲惨烈到极致的死亡乐章!

袁崇焕如同疯虎!雁翎刀在他手中化作一片片夺命的寒光!他完全放弃了防守!每一刀都带着同归于尽的惨烈!刀锋划开皮甲!撕裂血肉!溅起滚烫的血花!他身上瞬间添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染红了残破的官袍!但他浑然不觉!眼中只剩下杀戮!只有杀戮才能宣泄那焚心蚀骨的悲愤!才能为身后那些奔逃的、绝望的、如同蝼蚁般的生命争取一线生机!

“噗嗤!”他一刀狠狠劈断了一名骑兵的马腿!战马轰然倒地!骑士惨叫着被甩出!袁崇焕一步踏前!刀锋顺势抹过对方的咽喉!滚烫的鲜血喷溅了他一脸!

就在这时!

“咻——!”

一支刁钻的冷箭!如同毒蛇般从斜刺里射来!目标直指袁崇焕毫无防备的肋下!

“大人小心——!”一个浑身浴血的亲兵猛地扑了过来!用身体死死挡在袁崇焕身前!

“噗!”

箭簇深深没入亲兵的后心!他身体猛地一僵!口中鲜血狂喷!却依旧死死抓住袁崇焕的手臂!用尽最后力气嘶吼:“走……快走……!”

袁崇焕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冻结了血液!他看着那亲兵迅速失去光彩的眼睛,看着那张年轻却沾满血污的脸庞,一股巨大的悲怆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淹没!

“啊——!!!”他发出一声如同孤狼泣血般的凄厉长啸!猛地挥刀!将旁边一个试图趁机偷袭的镶白旗步卒连人带刀劈成两半!滚烫的鲜血和内脏泼洒在冰冷的雪地上!

“撤!进林子深处!”袁崇焕的声音因极致的悲痛而扭曲变形!他一把抓住程本直的胳膊,拖着他,在仅存的几名亲兵拼死掩护下,朝着风雪弥漫、幽深黑暗的桦树林深处亡命奔去!身后,是镶白旗骑兵愤怒的咆哮和更加密集的箭矢破空声!

冰冷的雪粒子抽打在脸上,如同刀割。袁崇焕踉跄着奔跑,每一步都踏在深及大腿的积雪里,肺部如同破败的风箱,每一次抽吸都带着撕裂般的剧痛和浓重的血腥味。背上那军卒的气息已经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冰冷的身体紧贴着他同样冰冷的脊背,像一块正在失去最后温度的寒冰。

不知奔逃了多久,身后的喊杀声和马蹄声终于被呼啸的风雪和幽深的林木渐渐吞没。袁崇焕再也支撑不住,脚下一软,猛地扑倒在雪窝里。冰冷的雪粉瞬间灌入口鼻,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牵动全身的伤口,带来一阵阵钻心的剧痛。

“道台!”程本直连滚带爬地扑过来,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恐惧,“您……您怎么样?”

袁崇焕挣扎着撑起身体,吐掉嘴里的雪沫和血水,嘶声道:“他……他怎么样?”他指的是那个被亲兵背着的断腿军卒。

程本直连忙爬过去,颤抖着手指探向那军卒的鼻息。片刻,他猛地缩回手,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绝望地摇了摇头。

袁崇焕身体猛地一僵。一股冰冷的、沉重的力量狠狠砸在胸口,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缓缓闭上眼,牙关紧咬,下颌绷出一道凌厉的线条。又一条命。一条在他背上挣扎了一路,最终还是没能留住的生命。这冰天雪地,这亡命奔逃,终究还是成了这年轻军卒的埋骨之所。

“埋……埋了他。”袁崇焕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铁锈,带着一种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的疲惫和深沉的悲怆,“用雪……盖严实点。别……别让野狗刨了。”

程本直哽咽着,和仅存的几个亲兵一起,用冻僵的手在深雪中刨出一个浅坑。他们将那具早已冰冷的、瘦骨嶙峋的躯体轻轻放入坑中。没有棺木,没有草席,只有冰冷的雪。当最后一捧雪覆盖上去,一个不起眼的小小雪堆出现在桦树林深处,很快就被呼啸的风雪抹平了痕迹,仿佛从未存在过。

袁崇焕靠在一株光秃秃的老桦树下,粗重地喘息着。身上的伤口在寒冷中早已麻木,但失血带来的眩晕和虚弱感却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他环顾四周。跟着他逃进这片林子的,只剩下程本直和四个浑身带伤、疲惫不堪的亲兵。还有十几个在奔逃中侥幸跟上来的百姓,大多是些青壮,此刻也如同惊弓之鸟,蜷缩在背风的树根下,瑟瑟发抖,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更深的恐惧。

寒风在林间穿梭,发出凄厉的呜咽,如同万千冤魂在哭号。枯枝在风中相互刮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雪,越下越大。鹅毛般的雪片密集地落下,迅速覆盖着足迹,也试图掩盖这片林地里刚刚发生的死亡和绝望。

“道台……我们……我们往哪走?”程本直裹紧身上破烂的棉袍,牙齿冻得咯咯作响,声音带着无尽的惶恐,“宁远……宁远没了……山海关……山海关还回得去吗?”他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巨大恐惧。撕毁圣旨,弃城而逃……哪一条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山海关,对他们而言,或许比后金的屠刀更可怕!

袁崇焕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抬起头,透过稀疏的、挂满冰棱的枯枝缝隙,望向那片被铅灰色浓云彻底封锁的天空。雪片落在脸上,带来冰冷的触感。他伸出手,接住几片飘落的雪花,看着它们在掌心迅速融化,变成一点微不足道的湿痕。

山海关?

他眼前闪过王在晋那张矜持而疏离的脸,闪过山海关内那些冰冷的目光和无声的算计。撕碎的圣旨碎片仿佛还在眼前飞舞。回去?回去面对什么?是崇祯皇帝冰冷的质问?是朝堂上汹涌的弹劾?是尚方剑下那颗等待被斩落的头颅?

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决绝,如同地底的寒泉,缓缓涌上心头。他缓缓握紧拳头,掌心那点融化的雪水瞬间被体温蒸发,只留下冰冷的虚无。

“不回去。”袁崇焕的声音响起,低沉、嘶哑,却带着一种斩断所有退路的、冰封般的决绝。他收回目光,看向程本直和仅存的亲兵,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深处,再无丝毫迷茫和恐惧,只剩下一种被逼到悬崖尽头、退无可退的、如同孤狼般的凶狠与执着。

“山海关……容不下我们了。”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坨砸在冻土上,“去找满桂留下的那几个人。去觉华岛。”

“觉……觉华岛?!”程本直惊得差点跳起来,声音都变了调,“那……那只是个荒岛!冰天雪地!什么都没有!我们……我们这点人……”

“那里有海!”袁崇焕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有海!就有活路!有海!就能等到……该来的人!”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其锐利的光芒,仿佛穿透了眼前的风雪和黑暗,看到了某个遥不可及的节点。

“可是……”程本直还想说什么。

“没有可是

第一章 冰河残烬(续)

雪,不再是飘落的鹅毛,而是亿万根淬了冰毒的钢针,被狂暴的朔风狠狠抽打在脸上、手上、任何裸露的肌肤上。每一步踏下,深及大腿的积雪都如同粘稠冰冷的泥沼,死死拖拽着双腿,榨干着身体里最后一丝热气。风在稀疏的桦树林间穿梭,发出鬼哭般的尖啸,卷起地上的雪沫,形成一片片迷蒙的、令人窒息的白色烟瘴。

袁崇焕走在队伍最前。他背上空无一物,只有那断腿军卒冰冷的死亡气息,如同无形的枷锁,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脊梁上。靛蓝官袍早已冻成硬壳,紧贴在身上,每一次动作都带来撕裂般的摩擦痛感。肩头、肋下、手臂上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在酷寒中麻木地渗着血水,又被迅速冻结,与破烂的衣料粘连在一起,形成暗红色的冰坨。失血带来的眩晕如同跗骨之蛆,一阵阵冲击着他的意识,眼前阵阵发黑。他只能死死咬住下唇,用牙齿刺破干裂的皮肉带来的尖锐刺痛,强行维持着清醒。

脚下冻结的血泊早已被新雪覆盖,只留下一个个深浅不一的、带着暗色污迹的雪窝。那是逃亡路上倒毙的同伴留下的最后印记。他不敢低头看,不敢去想那些被风雪迅速掩埋的、连名字都来不及留下的躯体。每一次踩在那些污迹上,都仿佛踏在无数双空洞绝望的眼睛上,带来一阵心悸的冰冷。

“道……道台……”程本直踉跄着跟在后面,声音被风吹得支离破碎,带着哭腔和极度的虚弱,“歇……歇歇吧……实在……实在走不动了……”他脸色青灰,嘴唇冻得乌紫开裂,眼窝深陷,如同骷髅。破棉袍被荆棘划得如同烂布条,在寒风中狂舞,露出底下冻得发紫、布满冻疮的皮肤。他每走几步,就要扶着冰冷的树干剧烈喘息,仿佛下一秒就会栽倒在这雪地里,再也爬不起来。

袁崇焕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他喉咙里如同塞满了滚烫的砂砾,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撕裂般的灼痛。他只能从冻僵的嘴唇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不能……停……停……就是死……”

身后,仅存的四个亲兵如同行尸走肉。铁甲上凝结着厚厚的冰霜,沉重的甲叶在跋涉中互相撞击,发出沉闷而单调的“哐啷”声,如同送葬的丧钟。他们的眼神空洞麻木,脸上覆盖着雪沫和冻伤的紫痂,嘴唇干裂起泡,呼出的白气瞬间被风扯碎。脚步机械地挪动着,深陷在雪窝里,再艰难地拔出,每一步都留下一个带着血水冰碴的脚印。他们不再交谈,不再张望,只是死死盯着前方袁崇焕那在风雪中摇晃、却始终未曾倒下的青袍背影,仿佛那是这片绝望冰原上唯一的光标。

那十几个侥幸跟上来的百姓,更是凄惨。大多是些青壮男子,但也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在深雪中挣扎前行,如同风中残烛。一个年轻些的汉子,脚上的破草鞋早已不知去向,赤脚踩在冻得如同铁板的雪地上,每一步都留下模糊的血脚印,脚踝处冻得乌黑发亮,皮肉绽开,露出森白的骨头茬子。他紧咬着牙关,脸上肌肉因剧痛而扭曲,却一声不吭,只是死死盯着前方,眼神里只剩下求生的本能。一个妇人裹着几层破布,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用破棉絮包裹的、早已冻僵的婴儿,眼神呆滞,如同失了魂的木偶,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对怀里的冰冷毫无知觉。

“呜……娘……冷……”

那断腿军卒临死前的呓语,如同鬼魅的低语,再次在袁崇焕耳边幽幽响起。声音微弱,却带着刺骨的寒意,穿透风雪的呼啸,直刺他的灵魂深处。他猛地一个踉跄,脚下被积雪覆盖的树根绊住,身体向前扑倒!

“道台!”离他最近的一个亲兵惊呼一声,下意识地伸手想扶。

袁崇焕却猛地用手肘撑住地面,硬生生止住了摔倒的趋势!冰冷的雪粉灌入他的口鼻,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牵动全身伤口,剧痛如同电流般窜遍四肢百骸!他剧烈地喘息着,咳出的血沫溅在洁白的雪地上,如同点点盛开的、凄艳的梅花。

他挣扎着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被风雪模糊的黑暗。不能倒!绝不能倒!身后这些人的命,都系在他这口气上!他猛地吸了一口冰冷刺骨的空气,那寒气如同冰刀刮过肺腑,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却也带来一丝近乎自虐的清醒!他用尽全身力气,撑起身体,重新站直!背脊挺得如同宁远城外那些被风雪淬炼过的胡杨!

“走!”他嘶声低吼,声音如同砂纸摩擦铁锈,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不再看任何人,再次迈开灌了铅般的双腿,朝着东北方向,朝着那片传说中冰封的海岸线,一步一步,艰难跋涉!

风雪更急。天色彻底暗沉下来,铅灰色的云层如同巨大的铁幕,沉沉压在头顶。能见度不足十步。寒风卷起雪沫,如同白色的沙暴,疯狂抽打着这支渺小的队伍。每一步都像是在与无形的巨兽搏斗,耗尽残存的生命力。

不知又走了多久。就在程本直几乎要瘫倒在雪地里,几个亲兵眼神涣散、摇摇欲坠之时。

“噗通!”

一声沉闷的落水声!伴随着一声短促的惊呼!

队伍中间一个百姓踩破了看似厚实的雪壳,整个人瞬间陷了下去!冰冷的泥水瞬间没过了他的腰际!

“冰窟!是冰窟窿!”旁边的同伴惊恐地尖叫起来!

那陷落的汉子在冰冷刺骨的泥水中疯狂挣扎,发出凄厉的惨叫!刺骨的寒意如同亿万钢针瞬间刺入骨髓!他试图抓住旁边的冰缘,但湿滑的冰面根本无法着力!身体在泥泞的冰水中迅速下沉!

“救人!快救人!”程本直嘶声喊道,声音因恐惧而变调!

两个离得近的亲兵和几个百姓连忙扑过去,试图抓住那汉子的手臂。但冰窟边缘的冰层极其脆弱,在众人的拉扯下发出“咔嚓咔嚓”的碎裂声!更多的冰层塌陷下去!冰冷的泥水四溅!

“别过来!冰要塌了!”袁崇焕厉声喝止!他猛地抽出腰间的雁翎刀,刀锋狠狠劈在旁边一棵碗口粗的枯树上!刀锋深深嵌入冻硬的树干!

“抓住刀柄!”袁崇焕对着那在冰窟中挣扎的汉子嘶吼!

那汉子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用尽最后力气扑腾着,死死抓住了露在树干外的刀柄!

“拉——!!!”袁崇焕对着最近的亲兵咆哮!

亲兵和几个百姓死死抓住袁崇焕的手臂和腰带,用尽全身力气向后拉扯!袁崇焕双脚死死蹬在冻土上,身体后仰,如同拔河般与那冰冷的泥沼角力!手臂上的伤口因过度用力而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冻结的衣袖!

“呃啊——!”袁崇焕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额角青筋根根暴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噗嗤!”一声闷响!那汉子终于被硬生生从冰窟中拖了出来!浑身裹满了冰冷的黑泥和冰碴,如同刚从地狱里爬出的泥偶!他瘫倒在雪地上,剧烈地抽搐着,牙齿疯狂打颤,发出“咯咯咯咯”的恐怖声响,脸色瞬间变得死灰!

“快!生火!给他取暖!”程本直急声喊道。

然而,在这冰天雪地、狂风呼啸的荒原上,哪来的火?哪来的干柴?众人绝望地看着那汉子在冰冷的泥浆中剧烈颤抖,体温迅速流失,眼神渐渐涣散。

“冷……好冷……娘……”汉子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呓语,身体蜷缩成一团,如同被抛弃的幼兽。

袁崇焕看着这一幕,看着那汉子眼中迅速熄灭的生命之火,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冰冷的愤怒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脏!他猛地拔出嵌在树干上的雁翎刀!刀锋上沾满了冰冷的泥浆和那汉子手掌上蹭下的污血!

“走!”他不再看那垂死的汉子,声音冰冷如铁,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决断,“此地不宜久留!追兵随时会到!”

他转身,继续朝着风雪深处走去。脚步踉跄,却异常坚定。身后,是那汉子越来越微弱的呻吟和同伴绝望的啜泣。

风雪如同巨大的磨盘,碾磨着这支队伍残存的意志和体力。每一步都像是在走向地狱的更深处。程本直已经需要两个亲兵架着才能勉强行走,眼神涣散,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仿佛在祈祷,又像是在诅咒。几个百姓互相搀扶着,如同醉汉般在深雪中摇晃,随时可能倒下。

就在所有人都感觉灵魂即将被这无边的酷寒和绝望彻底冻结之时!

“风!风小了!”一个亲兵突然嘶哑地喊道,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

袁崇焕猛地抬头!

前方的风雪似乎真的稀疏了一些!那如同白色沙暴般的雪沫狂潮渐渐平息!视野陡然开阔!

一片无边无际的、令人心悸的灰白色!骤然撞入所有人的眼帘!

海!

是海!

但这不是他们想象中的、波涛汹涌的蔚蓝!而是一片死寂的、凝固的、无边无际的灰白冰原!冰面并不平整,布满了巨大的、如同怪兽獠牙般狰狞耸立的冰凌和冰丘!灰白色的冰层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与同样灰暗低垂的天幕融为一体!凛冽的寒风从冰原深处呼啸而来,带着浓重的、咸腥刺骨的海水气息和深入骨髓的寒意!比陆地上的风更加冰冷!更加锋利!如同亿万把刮骨钢刀!

“觉……觉华岛……到了?”程本直的声音带着哭腔和茫然,他看着这片死寂的冰海,眼中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瞬间被更深的绝望取代,“冰……全冻住了……船……船呢?”

袁崇焕没有说话。他站在冰海边缘一处稍高的冰丘上,任由那如同刀割般的海风狠狠抽打在脸上。目光锐利如鹰隼,穿透渐渐稀疏的风雪,死死扫视着这片死寂的冰原。

没有船。没有帆影。没有人烟。只有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灰白和死寂。冰层厚实,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被风吹起的雪沫。远处,隐约可见几座被冰雪覆盖的、如同巨大坟冢般的礁石轮廓——那应该就是觉华岛的方向。

希望如同被投入冰海的石子,瞬间沉没。

“完了……全完了……”一个百姓瘫软在冰面上,发出绝望的呜咽,“冰封了……没船……没路……这是绝地啊……”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幸存者中蔓延。仅存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程本直和几个亲兵也面如死灰,眼神涣散地望着这片死寂的冰海,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葬身之地。

就在这时!

“呜——呜——呜——!”

低沉、压抑、如同群狼在冰原上低嗥的号角声!再次穿透风雪的余音!从他们身后的桦树林方向隐隐传来!

“追兵!是建奴的号角!”一个亲兵骇然失色,声音因恐惧而变调!

所有人的心瞬间沉到了冰窟最底处!前有冰海绝路!后有追兵索命!真正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袁崇焕猛地转身!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向号角传来的方向!风雪渐歇的暮色中,隐约可见数十个模糊的骑兵身影,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正冲出桦树林的边缘!朝着他们这片冰海绝地猛扑过来!马蹄踏碎冻土的闷响如同催命的鼓点,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镶白旗的斥候!终究还是追了上来!

“道台!怎么办?!”程本直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恐惧,身体抖得如同筛糠。

袁崇焕没有回答。他缓缓收回目光,再次投向那片死寂的、无边无际的灰白冰海。寒风卷起冰面上的雪沫,扑打在他冰冷僵硬的脸上。那咸腥冰冷的气息,混合着身后越来越近的死亡威胁,如同无形的绞索,死死勒紧了他的脖颈。

绝境!真正的十死无生!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绝望如同冰海般即将将他彻底淹没的瞬间!

他的目光猛地钉在冰海深处!那片靠近觉华岛巨大礁石群的边缘!

那里的冰面!似乎……不太一样!

不是平滑的灰白!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破碎琉璃般的暗蓝色!冰层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的裂纹!更远处,靠近深水区的地方,巨大的冰排互相挤压、碰撞、堆叠!形成犬牙交错的、高达数丈的冰凌绝壁!而在那冰凌绝壁的缝隙之间!在翻滚的、灰黑色的海水深处!

似乎……似乎有东西在动?!

不是鱼!是更大的东西!模糊的、黝黑的轮廓!在灰暗的海水和浮冰的缝隙间!若隐若现!

袁崇焕的心脏猛地一跳!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震惊、狂喜和难以置信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他死死攥紧了手中的雁翎刀!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那点几乎熄灭的火焰,如同被泼上了滚油般,猛地爆燃起来!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电!扫过程本直和亲兵们绝望的脸!扫过那些瘫软在冰面上、眼神空洞的百姓!最后,死死钉在身后那片越来越近的、如同死神阴影般压来的镶白旗追兵!

他的嘴角,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冰冷到极致、却又带着一丝疯狂决绝的弧度!

“下冰!”袁崇焕的声音嘶哑如同破锣,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犹豫的、金铁交鸣般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像淬火的冰锥,狠狠砸在冰面上!

“所有人!跟着本官!下冰——!!!”

第一章 冰河残烬(终)

“下冰——!!!”

袁崇焕的嘶吼如同垂死孤狼的嗥叫,裹挟着破釜沉舟的疯狂,狠狠砸在死寂的冰面上!声音穿透呼啸的海风,震得程本直和几个亲兵浑身一哆嗦!

下冰?!下这片无边无际、死寂凝固的冰海?!前有绝路!后有追兵!这……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然而,看着袁崇焕那双布满血丝、燃烧着不顾一切火焰的眼睛,看着身后雪原上如同黑色潮水般汹涌扑来的镶白旗铁骑,马蹄踏碎冻土的闷响如同催命的鼓点越来越近!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的巨手,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脏!

没有选择!没有退路!

“下冰!快!跟着道台!”一个亲兵猛地嘶吼起来,声音因极度的恐惧和绝望而扭曲变形!他一把拽起瘫软在冰面上的程本直,几乎是拖着他,朝着冰海边缘滑去!

“走!走啊!”仅存的几个百姓也如同被鞭子抽打,连滚带爬地扑向冰面!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理智!冰海再可怕,也比身后那闪着寒光的弯刀和马蹄要好!

袁崇焕率先踏上冰面!脚下传来“咔嚓”一声极其细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脆响!光滑如镜的冰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沫,冰冷刺骨,滑溜异常!他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连忙用雁翎刀狠狠扎进冰面!刀尖在坚冰上划出一道刺耳的白痕,才勉强稳住身形!

“散开!别聚在一起!”他厉声咆哮!声音被海风撕扯得破碎不堪!冰层脆弱!聚在一起重量太大,随时可能崩塌!

身后,镶白旗的斥候已经冲出了桦树林边缘!为首那名牛录额真狞笑着,高举弯刀,发出一声嗜血的咆哮!数十骑如同离弦之箭,卷起漫天雪雾,朝着冰海边缘这群亡命奔逃的猎物猛扑过来!雪亮的刀锋在昏沉的暮色中闪烁着死亡的寒芒!

“快!快跑!”程本直连滚带爬地在冰面上挣扎前行,破棉袍被冰棱刮破,露出底下冻得发紫的皮肉。他手脚并用,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冰层细微的“嘎吱”声,如同踏在薄薄的玻璃上,随时可能万劫不复!

“噗通!”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一个落在后面的百姓脚下冰层猛地塌陷!冰冷的黑色海水瞬间涌出!他半个身子瞬间陷入刺骨的海水中!绝望地挥舞着手臂,试图抓住旁边的冰缘!但湿滑的冰面根本无法着力!身体在冰水中剧烈抽搐,惨叫声迅速被海水灌入喉咙的咕噜声取代!只留下一个迅速扩大的、冒着寒气的冰窟窿!

“别管他!快跑!”袁崇焕目眦欲裂,嘶声怒吼!他不敢回头!只能死死盯着前方那片犬牙交错的冰凌绝壁!盯着冰凌绝壁缝隙间、那片翻滚着灰黑色海水的深水区!盯着那在浮冰缝隙间若隐若现的、模糊的黝黑轮廓!

是船!一定是船!

这个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尖!带来一丝近乎疯狂的希望!他猛地加快脚步!不顾脚下冰层越来越密集的“咔嚓”声!不顾失血带来的眩晕和全身伤口撕裂般的剧痛!他如同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在光滑的冰面上跌跌撞撞地狂奔!每一次落脚都如同踩在刀尖上!每一次滑倒都挣扎着爬起!身后留下一串凌乱的、带着暗红血痕的脚印!

“放箭!射死他们——!”镶白旗牛录额真气急败坏的咆哮声穿透海风!

“咻!咻!咻——!”

凄厉的破空声瞬间响起!冰冷的狼牙箭如同索命的毒蛇,撕裂空气,狠狠扎向冰面上亡命奔逃的人群!

“噗嗤!”

“呃啊——!”

惨叫声接连响起!一个亲兵后心被箭矢贯穿!身体猛地一僵,扑倒在冰面上,鲜血迅速在洁白的冰面上洇开!一个百姓大腿中箭,惨嚎着翻滚倒地,瞬间被后面涌上来的同伴踩踏!混乱加剧!

“别停!往前冲!”袁崇焕头也不回,嘶声咆哮!他猛地侧身躲过一支擦着耳畔飞过的冷箭!箭簇带起的寒风刮得他脸颊生疼!

镶白旗的骑兵已经追到了冰海边缘!他们勒住战马,看着前方那片犬牙交错、布满巨大冰凌和浮冰的险恶冰海,看着那群在冰面上如同蝼蚁般挣扎奔逃的猎物,脸上露出残忍的狞笑!

“下马!追!一个不留!”牛录额真厉声下令!他率先翻身下马,拔出弯刀,带着数十名彪悍的步卒,踏上光滑的冰面!他们显然比袁崇焕等人更熟悉冰面行走,脚步虽也踉跄,却快得多!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迅速拉近距离!

冰面上的追逐变成了更加残酷的死亡游戏!一方是惊弓之鸟,在光滑的冰面上跌跌撞撞,体力耗尽,伤口崩裂!一方是凶悍的猎手,步步紧逼,弯刀闪烁着寒光!

“噗通!”

“救命——!”

又一声落水声!一个百姓踩中暗藏的冰缝,瞬间消失!只留下一个翻滚着气泡的冰窟窿!

程本直被一个亲兵死命拖着,在冰面上滑行,破棉袍被冰棱刮得稀烂,脸上、手上被划出道道血口,冻得发紫。他看着身后越来越近的镶白旗追兵,看着身边不断有人倒下或落水,眼中只剩下极致的恐惧和绝望的泪水!

袁崇焕冲在最前!他已经能看到那片巨大的冰凌绝壁!能看到冰凌缝隙间翻滚的灰黑色海水!能看到那在浮冰间沉浮的、越来越清晰的黝黑轮廓——那绝对是一艘船的桅杆!甚至能看到桅杆顶端那面残破的、被冰霜覆盖的旗帜!

希望!近在咫尺!

“快!就在前面!”他嘶声狂吼!声音因激动和极度的疲惫而嘶哑变形!

就在这时!

“咔嚓——!!!”

一声前所未有的、如同天崩地裂般的恐怖巨响!猛然在他脚下炸开!

袁崇焕只觉得脚下一空!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猛地将他向下拖拽!冰冷的、带着浓重咸腥味的海水瞬间将他吞没!刺骨的寒意如同亿万钢针,瞬间刺穿皮肤,扎入骨髓!巨大的水压狠狠挤压着胸腔!窒息感如同铁钳般扼住了喉咙!

他落水了!

冰层在他脚下彻底崩塌!一个巨大的冰窟瞬间形成!冰冷的海水疯狂倒灌!

“道台——!!!”程本直和亲兵们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紧随其后的镶白旗追兵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脚步一顿!牛录额真看着那个巨大的、翻滚着气泡的冰窟,脸上露出一丝惊愕,随即化为更加狰狞的狂笑:“哈哈哈!天助我也!袁蛮子!你也有今天!给我……”

他的狂笑戛然而止!

“轰——!!!”

一声更加沉闷、更加恐怖的巨响!如同大地深处炸开的闷雷!在冰凌绝壁的方向猛然响起!

紧接着!

“咔嚓!咔嚓!咔嚓——!!!”

令人头皮炸裂的、连绵不绝的冰层断裂声如同爆豆般响起!以那片冰凌绝壁为中心,巨大的裂缝如同活物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冰面上疯狂蔓延!蛛网般的白色裂痕瞬间爬满了大片冰面!

“冰崩了!快退——!”镶白旗步卒中有人发出惊恐的嘶吼!

话音未落!

“轰隆隆隆——!!!!!”

如同山崩海啸!那片巨大的冰凌绝壁在巨大的内部应力下轰然崩塌!无数巨大的冰块如同被激怒的巨兽,互相挤压、碰撞、翻滚着砸落下来!激起滔天的白色浪花和冰雾!巨大的冲击波裹挟着碎裂的冰块和冰冷的海水,如同海啸般朝着四面八方猛烈冲击!

“啊——!”

“救命——!”

惨叫声瞬间被轰鸣声淹没!靠得最近的几名镶白旗步卒瞬间被崩塌的冰凌和狂暴的海浪吞噬!连惨叫都未及发出!巨大的冰块砸在冰面上,引发连锁反应!更多的冰层如同多米诺骨牌般塌陷、崩裂!

牛录额真和剩余的步卒惊恐万状,连滚带爬地朝着岸边逃窜!但崩塌的冰面如同追逐的死神!不断有人踩空落水!或被飞溅的巨大冰块砸成肉泥!冰海瞬间变成了吞噬生命的死亡陷阱!

袁崇焕在冰冷刺骨的海水中剧烈挣扎!巨大的水压和刺骨的寒意几乎让他瞬间失去意识!肺部如同火烧!窒息的痛苦撕扯着每一根神经!他拼命划动手臂,试图浮出水面!但沉重的官袍和冰冷的铁甲如同铅块般拖拽着他下沉!

就在意识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瞬间!

“噗啦!”

一只冰冷、却异常有力的手!猛地抓住了他正在下沉的手臂!

袁崇焕猛地睁开被海水刺痛的眼睛!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一张被冰水浸透、冻得发青、却写满焦急和决绝的脸——是那个一直背着断腿军卒的亲兵!他不知何时也跳入了冰窟!此刻正死死抓住袁崇焕的手臂,另一只手拼命划水,试图将他拖向水面!

“道……道台!撑住!”亲兵的声音在水中模糊不清,带着气泡的咕噜声,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袁崇焕即将沉沦的意识中!

求生的本能瞬间爆发!袁崇焕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配合着亲兵的拖拽,奋力向上挣扎!

“哗啦——!”

两人猛地冲破水面!冰冷的空气夹杂着咸腥的海水灌入口鼻!袁崇焕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大口大口的海水!刺骨的寒风瞬间包裹住湿透的身体,带来比海水更甚百倍的酷寒!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要冻结了!

“快!抓住冰缘!”亲兵嘶声吼道,声音因寒冷和脱力而颤抖!他奋力将袁崇焕推向旁边一块尚未完全崩塌的巨大浮冰边缘!

袁崇焕用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死死抠住浮冰边缘粗糙的冰棱!冰冷的触感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却让他濒临崩溃的意识强行清醒了一丝!他挣扎着,在亲兵的拼死托举下,如同濒死的鱼般,艰难地爬上了那块剧烈摇晃的浮冰!

“噗通!”

几乎是同时!那名拼死救他的亲兵,因托举袁崇焕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身体猛地一沉,瞬间被翻滚的海浪和浮冰吞没!只留下水面上一串迅速消散的气泡!

“不——!!!”袁崇焕趴在剧烈摇晃的浮冰上,看着亲兵消失的水面,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如同孤狼泣血般的凄厉长啸!那声音穿透冰海的轰鸣和寒风的呜咽,带着无尽的悲怆与绝望!

就在这时!

“呜——呜——呜——!”

一阵低沉、悠长、穿透力极强的号角声!如同从深海之中传来!骤然压过了冰海崩塌的轰鸣和风雪的呼啸!那号角声苍凉、浑厚,带着一种迥异于后金号角的、如同海潮般澎湃的力量!

袁崇焕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望向冰凌崩塌的方向!

只见那片翻滚着巨大冰块和滔天白浪的混乱海域深处!在那片灰黑色海水的尽头!一艘巨大的、如同海上堡垒般的广船!正破开翻滚的浮冰和浪涛!如同从地狱深渊中挣脱而出的洪荒巨兽!朝着他们这片死亡冰域猛冲过来!

船体黝黑!饱经风霜!巨大的硬帆如同垂天之云!被强劲的海风鼓荡得猎猎作响!船头高昂!撞角狰狞!船身两侧!密密麻麻的炮窗如同巨兽睁开的眼睛!黑洞洞的炮口指向混乱的冰海!

更让袁崇焕心脏几乎停止跳动的是!在那艘巨大广船的侧后方!还有数艘体型稍小、但同样气势汹汹的福船、鸟船!如同拱卫巨鲸的鲨群!紧随其后!劈波斩浪!船头飘扬的旗帜在昏暗的天光下猎猎飞舞!隐约可见一个斗大的“何”字!

“船!是船!我们的船——!!!”程本直趴在另一块浮冰上,看着那如同神兵天降般的船队,发出难以置信的、带着哭腔的狂喜嘶吼!

袁崇焕趴在剧烈摇晃的浮冰上,冰冷的海水不断拍打着他冻僵的身体。他死死盯着那艘破冰而来的巨大广船,看着船头那面猎猎飞舞的“何”字旗,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深入骨髓的悲怆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堤防!

“噗——!”

一口滚烫的鲜血混合着冰冷的海水,猛地从他口中喷涌而出!溅在身下洁白的浮冰上,如同点点盛开的、凄艳的彼岸花!眼前的世界瞬间被浓重的血色和黑暗彻底吞噬!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骤然崩断!无边的疲惫和黑暗如同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

在意识彻底沉沦前的最后一瞬,他似乎看到那艘巨大的广船船头,一个身披蓑衣、身形魁梧的老者,正举着一支黄铜望远镜,死死地望向他们这片死亡冰域!那目光……锐利如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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