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他上下打量陈砚的粗布短打,又看了看他怀里的布包,转身跑了进去。
李参军的书房飘着松烟墨的香气。
他正伏案批军报,听见通报后猛地抬头——那是张被西北风沙刻出细纹的脸,左眉骨有道刀疤,“是你?”他放下笔,“当年在玉门关外,你替我译了回鹘商人的密信,救了三百个弟兄的命。”
陈砚把布包放在案上,慢慢展开:“善堂的账册,周县丞的借据,还有二十个被拐孩子的血指印。”他指了指虎符残片,“这信里说幕后有人,我需要御史台的人看见这些。”
李参军的手指划过血指印,喉结动了动:“我这就去御史台。”他突然笑了,刀疤跟着往上提,“你这小子,当年在沙地里啃干饼都要背《唐律疏议》,现在倒成了查案的。”
三日后,善堂的红墙挂了封条,空觉被衙役反剪着双手拖出来时,僧袍沾了满地泥。
可周县丞却坐在县署大堂里,敲着惊堂木冷笑:“陈砚!
你伪造官印,煽动百姓围堵善堂,该当何罪?“
陈砚站在堂下,攥着怀里的账册副本。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鼓,可声音却稳得像山:“大人说我伪造?
那这账册里,周明远三字可是您的亲笔?“他”唰“地展开账页,”贞观三年二月,您借空觉五千两,以善堂收养的孤儿作抵;三月,您从善堂支走八百两,说是’打点上官‘——“
“一派胡言!”周县丞的脸涨成猪肝色,“来人,把这刁民拖出去!”
“且慢!”堂外突然传来一声喊。
柳莺举着关公像底座冲进来,底座里掉出的账册主本“哗啦”散了一地,“这是阿砚哥哥让我藏的,土地公都看着呢!”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可字字清晰,“上面有善堂的朱印,有周大人的押,还有被卖去做苦工的孩子们按的手印!”
围观的百姓哄然炸开。
卖胡饼的老张头挤到前面,抖着胡子喊:“我家小子上个月在善堂门口玩,亲眼见空觉把个小娃塞进马车!”卖胭脂的王娘子举着帕子抹泪:“我给善堂捐过米,原来都进了贪官的肚子!”
陈砚趁机提高声音:“各位父老!
周县丞不光贪善款,还克扣军粮!“他扫了眼人群后的苏妩,她微微颔首——醉月楼的歌女们已抱着琵琶站在街角。
当晚,西市的街头飘起了新快板:“周县丞,黑了心,善堂米粮填私门;军粮扣,士卒饿,长安百姓骂瘟神......”柳莺在茶肆说书,把周县丞的恶行编成故事;苏妩在醉月楼弹唱,曲声飘出三条街。
连卖糖葫芦的小倌都跟着哼:“要除害,找陈郎,敢把贪官拉下马......”
李参军没有食言。
他在朝上抖出周县丞克扣军粮的证据:“高昌前线,士卒吃糠咽菜,周明远的私宅却囤着百车精米!”李世民拍案而起:“查!
彻查!“
周县丞慌了。
他趁夜套了辆马车,裹着斗篷要出城,却被茶肆老仆的远房侄子认了出来——那孩子在城门口卖炊饼,记得周县丞常来买加肉的。
“周大人这是要去哪儿?”陈砚从阴影里走出来,身后跟着持剑的衙役。
周县丞的斗篷滑落,露出里面簇新的锦缎中衣,“我...我去乡下祭祖......”
“祭祖?”陈砚指了指马车上鼓起的包袱,“祭祖带二十箱金银?”
周县丞瘫坐在地,官帽滚进泥里。
善堂案结那日,陈砚在茶肆整理账册。
阳光透过窗纸照在纸页上,他突然顿住——最后一页夹着张字条,墨迹比其他账目淡些:“三月十五,汇银十万贯,无记名。”